——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呢。
为了不让长裙的下摆弄乱,她慎重地踏出左右双足。在这期间,最基本的要求就是要脚底慢慢地踏上地板,不发出一点脚步声。
鞋底感受到绒毛地毯的柔软,只要没有发生特殊情况,就算想发出声音也发不出来。但即便如此,踏出的脚步里还是混入了的紧张与不安,这是属于条件反射一类的东西了。
同时在这两天,作为因前述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而多次地被发火的自己的身体来说,也含有紧张的成分。
「莉娅,莉娅,你太过于注意脚下了,现在手上的动作反而更危险,你还好吧?」
「拜托了,帕克,我现在注意力正在高度集中,还请不要跟我说话。」
「好的。」
声音并不是通过震动空气,而是从胸口的温暖处直接传向脑内响起的。
如果是平时,来自这边的回应也是通过同样的念话方式传递给对方。但是,注意力正在集中在脚下和手上的少女连那种事都无法顾及,正在用银铃般的声音战战兢兢地回答着。
好似月之泪水的美丽的长银发,洁白的肌肤仿佛不知何为践踏般的初雪一样的通透,瞳孔像是镶嵌了宝石的紫水晶。稀代的艺术家们汇聚在此一并折笔般的美貌于此显现——这些正完美契合着释放魔性魅力的少女。
只是,如雪原一般的白色肌肤正紧张地泛青。紫水晶的眼瞳正因为巨大的辛劳而动摇着,长长的银发被精心地编织成了三股辫,穿着在身上的是与高贵气质无缘的侍者服装。毫无疑问,在此地正是一介女仆。
「爱蜜莉!爱蜜莉!」
突然,从走廊传来高声的呼叫,少女像被弹起来一样猛然抬起头来。
刚一抬起头——
「啊!」
「啊,啊。」
手中的托盘以致命的角度倾斜着,那些好不容易才保持平衡的食器发出尖锐的声音撞击在了一起——
那些巨大的陶器迎来末日的声音,在大宅的走廊里连续地响了起来。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呢。
「能不能不要一个劲地往这边盯着看啊?或许贵族是很罕见,但无礼也该有个程度不是吗?」
「对,对不起……」
应对正面坐着的少女那毫无宽恕的话语,爱蜜莉娅小声地道着歉。
从座垫上传来的微微的震动,以及窗外缓慢流过的景色。
虽然被这些初次见到的景色刺痛着好奇心,但爱蜜莉娅依然遵守礼仪地坐在座位上。
虽然身处绝对算不上狭窄的龙车内部,但也并没有大到可以不和同乘者面对面的程度。只要抬头的话对面必定会进入视野。从正被各种事情苛责的状况来看,只能说爱蜜莉娅已经是走投无路了。
「话说回来,你与我们目的地竟然相同还偶遇在了一起,该说是何等不幸的偶然呢?不幸中的万幸,真是不幸。」
向着低头的爱蜜莉娅搭话的声音,来自于一个男人。如果抬头看,正是坐在正面的少女旁边的青年——有着仔细整理过的青色头发,带着单边眼镜的美青年正微笑着。
纤细的身体被黑色的管家服包覆着的他,似乎正在担忧着垂下视线的爱蜜莉娅。
「大小姐的话语不太容易从正面接受。但只是措辞稍微有点严格,她只是想感谢你。让你一同乘坐也是这个理由。奇缘。」
「柯林特!能不能不要多嘴?首先,‘不要在意我说的话’你是想干什么?我可是你的主人啊!」
对于青年的话,旁边的少女挑起眉毛。而对于少女的来势汹汹,青年苦笑着。
「嗯嗯,我明白了。因为小姐是大小姐交际方式的初学者,我才想避免大小姐的心意被误解,顾虑。」
「又没拜托你!又擅自做事……等回了大宅,你就做好受重罚的思想准备吧!」
「重罚嘛……好的,乐于接受。恐悦。」
「能不能别那么愉悦啊!?」
对于带着恍惚的表情露出微笑的青年,少女带着真心嫌弃的表情抱紧了自己的身体。
爱蜜莉娅一边看着两人的对话,一边差点不由自主般地笑了出来。
「哎呀哎呀,没有礼貌呢。别人说话的时候立起耳朵旁听还在发笑。柯林特,你来说点什么吧。」
「微笑的大小姐,真是非常有魅力,可爱。」
「能不能稍微斟酌一下主人的意向再恭维啊?!」
对于青年的话,少女焦躁地咂着嘴,接着狠狠瞪向向爱蜜莉娅。
被视线盯着的爱蜜莉娅只是心不在焉地想——「她还真是早熟的少女呐」.
深蓝色的头发编在一起,在头上绑成不可思议的发型。拼命想要释放出威圧感的眼神,但下垂眼角的柔和却给人的印象更强烈。穿着装饰很少的朴素的裙装,与活泼少女的氛围很相配。
含有某些老成气息的少女的腔调,感觉像是拼命的挺直让自己长高一样,招人微笑。
总之——
「你也是,不可以老是在旁边看着别人然后不停偷笑!既然已经知道我是米洛德家的嫡系后代——安妮罗洁米洛德!怎么还能如此粗鲁?!」
挥舞着短小的手脚,可爱的脸因发怒而变红,其姿正可谓是未满十岁的贵族少女。
※ ※ ※ ※ ※ ※ ※ ※ ※ ※ ※ ※ ※ ※ ※ ※ ※ ※ ※ ※ ※ ※ ※
「话说回来,小父大人真是让人困扰。这都已经是第几个人了呢。」
「小父大人,是说罗兹瓦尔吧。虽然他看起来并没有与这称呼相符的年龄呢……莫非他只是打扮的年轻而已?」
「要以九岁的我来看,接近三十岁的罗兹瓦尔小父大人完全可以说的上是叔叔。而且,从亲属的关系图上来看也没什么错误吧?远亲虽然是远亲……本家和分家虽有相隔,但依然是有血缘的联系的。」
在微微摇晃的龙车之中,爱蜜莉娅和安妮罗洁一直进行着这种不能完全算是欢谈的交流。
街道逐渐荒凉起来,而由于拉着龙车的地龙的『加护』,所以道路的恶劣无法影响到龙车内部。风或是震动这种来自外部的影响都能拒绝在外的地龙的『加护』,是龙车长距离移动所必不可少的。虽然爱蜜莉娅是第一次对此有了实感。
「还在那东张西望的……龙车就有那么稀奇吗?」
「嗯,是的。因为我到目前为止都一直住在森林里,所以虽说看见过龙车,但也没有实际乘坐过。感觉非常的稀奇。」
「……是这样啊。既然如此,要是把这种规模的龙车当作是理所当然的话,那下次有机会再坐龙车的时候你可是会对这落差惊呆的呦。像是梅札斯家和米洛德家这种贵族御用的龙车仅仅是龙车中的极小一部分——你算是得到了很幸运的经验呢。」
「是这样……我明白了。感谢你告诉我这些。真是很满足呢。」
直率地表达谢意,爱蜜莉娅对客车内部坐席的柔软心满意足。拉着龙车的龙、以及车的外观,可能是凝聚了很多心思的。爱蜜莉娅期待着一会能下车欣赏。
就在爱蜜莉娅以那个样子好奇心满满之时、
「大小姐。如果有什么话想说,不用语言就无法传达过去。传心。」
身为管家的青年——柯林特,突然说出了打破沉默的话语。爱蜜莉娅抬头看向那边时,正与满面通红嘴唇翕动的安妮罗洁四目相对。
「怎么了?难道是肚子痛吗?」
「如果自己的嘲讽一点都没有被接受的话,无论是谁都会变成这样吧,你,明明是个大人,是不是有点过于没防备了?」
「过于没防备……不,有好好地在警戒啊。如果发生了突发事件,我会好好保护你的,所以请安心吧。」
「(火大)!」
揪住自己的裙子,安妮罗洁用空着的那只手捶打着旁边的柯林特的肩膀,被打的柯林特说着「啊啊,不行啊大小姐……太不讲理了」,但不知为何看起来他好像有点乐在其中。
「还觉得是好事吗?说到底,从一开始冲着我们打招呼的时候就太过于疏忽了。在街道上停下的龙车……袭击后续的因为善意想来帮助而停下的龙车,听说这可是强盗们非常惯用的手段。如果被袭击了,你当时打算怎么办?」
「你一开始打算袭击来着?」
「如果被袭击!你当时!打算要!怎么办?!」
对于将句子隔成单字并展露怒意的安妮罗洁,爱蜜莉娅却在想「她那么生气脑袋会不会很痛啊」地在担心着她。不管怎样,既然要回复她——
「但是,舍弃别人什么的不是根本做不到吗?事实上,你们也确实是陷入了困境,被我当时坐的龙车撞到,车轮成功地从沟里拉出。你们得救了,我也没有被袭击。你看,大家都获得了幸福。」
「……我真的是无言以对」
爱蜜莉娅微笑着回应道,而安妮罗洁则是好像脱力了一样垂下了肩膀。
紧接着她带着疲劳的表情揉着眉心,以丝毫不像孩童一样的眼神瞪着歪头的爱蜜莉娅,举起一根手指。
「安妮罗洁大人。」
「哎?」
「要叫我,安妮罗洁大人。就算你是我们路途上的恩人,那也没什么区别。对于小父大人你也是直呼其名对吧。如果是那样就更不可以了。罗兹瓦人大人,安妮罗洁大人。要规规矩矩地分开。」
对于安妮罗洁突如其来的话语,爱蜜莉娅完全哑然了。性急的少女对于爱蜜莉娅迟钝的理解力又一次扬起了眉毛,但就在少女高声地斥骂之前,清了清嗓子的柯林特将手伸了过去。
「大小姐。有从罗兹瓦尔大人那里收到封口信吗?书状。」
「封口书信,是亲笔信吗?」
「嗯嗯,是的,大小姐现在所乘坐的龙车带有梅札斯家族的饰边。而目的地是米洛德家的话,能想到的事情就只有一个。我想恐怕写有要点的那封信,就是由罗兹瓦尔大人寄来的这一封。推测。」
对于柯林特细致的说明,想起了关键点的爱蜜莉娅拍了下手。
将手伸入怀中的爱蜜莉娅,取出了一封用蜡封口的亲笔信。
「大概,我觉得就是指这件事,罗兹瓦尔想让我一到宅邸,就把这封信交给你们。」
「请让我拜读一下——大小姐?惊愕。」
就在要把亲笔信交给柯林特的半途,横向伸出一只手将其抢走。沐浴着爱蜜莉娅和柯林特的视线将亲笔信夺过去的人,正是安妮罗洁。
她一边好像炫耀一样地挥舞着信,一边不开心地撅起了嘴唇。
「罗兹瓦尔大人,不是都已经好几次让你这么称呼了吗。」
爱蜜莉娅又一次毫无自觉地对罗兹瓦尔直呼其名了。说着像是劝言一样的话,安妮罗洁将信揣入自己的怀中。
看着这情景,柯林特像是责备一样眯细了眼睛。
「大小姐。这是从罗兹瓦尔大人那里来的书信。没检查信纸内部就这样放一边,我觉得是违反道义。无道理。」
「只是写法会有不一样罢了,小父大人的书信内容肯定都是像用图章盖上去一样统一,反正只是列举长长的类似博爱主义的借口。然而实际上,明明只是想贯彻自己的与众不同的个人主义。」
错开视线,不知道看向哪里的安妮罗洁自言自语着。对于主人的态度猜测其到底在想什么,保持着责备姿势的柯林特也不再继续发言。
而另一方面,爱蜜莉娅则是一头雾水的被放置在一边。
「那个……所以说,那个信要怎么办?」
「对于信的事,不用管就行。不管怎样,把你迎入本宅的决定是绝不会有变化的,但是嘱咐你的还是要好好给我坚守呦。」
「那个……嘱咐是什么?」
「安妮罗洁大人。」
对于微微歪头的爱蜜莉娅,安妮罗洁慢慢地咬着牙嘱托道。
「啊,安妮罗洁大人?」
「不要含糊!也别抱有疑问!」
「安妮罗洁大人!」
「这就对了。」
好像满足了一样地点头,安妮罗洁猛地将身体靠在坐席上。
虽然少女非常开心,但总的来说爱蜜莉娅的疑问还是没有答案。仿佛看穿了她的不安,安妮罗洁轻轻地挥了挥手。
「安心吧,在本宅里与你有同样境遇的人还有很多。柯林特和法兰黛莉卡会妥善照顾的。这样就不会有什么迷惑了吧。」
这是,直到方才苛刻的态度突然一转,换成了满溢平稳气息的话语。
这样微笑起来的话,少女的表情正完美符合让其他人安心的安心感。
「你,还真的是个好孩子呢。」
「对雇主忘记使用敬语的佣人可是会被非常严厉对待的!」
——那种表情瞬间就消失了,爱蜜莉娅立刻对自己的发言感到了后悔。
※ ※ ※ ※ ※ ※ ※ ※ ※ ※ ※ ※ ※ ※ ※ ※ ※ ※ ※ ※ ※ ※ ※
站在自己面前挡住去路的人的威圧感,使得爱蜜莉娅不由得站直了身体。
「欢迎光临。我是本宅的佣人总管担当,法兰黛莉卡。今后请多多关照了。」
这样说着的同时她微微地欠身,闪耀着的金色长发披散着,是一位身穿女仆装的女性。
身高稍微比爱蜜莉娅略高,富有女性魅力的起伏丰满的身材。美丽的金发映着白色的肌肤,要被魅惑般的深祖母绿颜色的眼瞳充满着魅力。
要说有什么最大的特征的话,就是从微笑着的嘴角显露出的,像是要把人吞食撕碎般的尖利牙齿。
有着法兰黛莉卡这个名字的女仆,作为女性有着饱经锻炼的身体。由于身材也有着强烈的威圧感,自然会导致爱蜜莉娅连手脚都感觉到紧张。
如果她突然认真地打过来的话爱蜜莉娅会死的,虽然不可能会发生这种事。
完美地以楚楚动人的站姿伫立着的法兰黛莉卡,与那女仆的形象相反充满了战士的气息。
爱蜜莉娅无法隐藏住无声的战栗。但是,在后背挺得笔直僵硬的爱蜜莉娅旁边,同样接受着出迎的安妮罗洁却以一脸淡然地说、
「我们回来了,法兰黛莉卡。这孩子也是因为小父大人那坏毛病而送过来的,就以你的方式,说明并且教导她吧。」
「欢迎回来,安妮罗洁大人。因为您的晚归我还很担心呢。——老爷的指示我已经收到了。由我来带您参观。还有」
安妮罗洁一脸满不在乎地离开玄关,向上走入大宅内部。她的肩膀被从后面的法兰黛莉卡的手抓住了。连爱蜜莉娅都能听见安妮罗洁此时的咂嘴声。
「安妮罗洁大人。淑女话竟然咂嘴,这种事不是很不中听吗?」
「既然这么想的话就请把手放开,法兰黛莉卡。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难道不是安妮罗洁大人那边搞不清楚状况吗?」
对于小心地措辞的应酬,安妮罗洁好像是放弃了一样放缓了力气,获得了胜利的是法兰黛莉卡。在围观的爱蜜莉娅的身旁,柯林特小声地笑了。
「一如既往总是这样。很快就会看习惯了,请别介意。风景。」
「我听到了哦,柯林特。你还真是走运。居然放任安妮罗洁大人为所欲为……管家的名号都在哭泣了。正因为人手不足才把你叫回来呢。」
「哭泣的并不是管家的名号,而是你身上穿着的女仆装。作为华丽可爱的象征的女仆这两个字,要怎么样才能连这个都能玷污冒渎呢?尽管什么工作都能完成,即便在我教的人里也算得上优秀,但我还是我不得不感到遗憾。不悯。」
平静的视线互相对撞,柯林特和法兰黛莉卡两人。由于两个人看起来关系并不好,玄关的空气开始充满了紧迫感。
「那,那个!法兰黛莉卡小姐,还好吗?」
不能完全承受住这种气氛,爱蜜莉娅举起手插入两人之间。
此时,紧张的空气烟消云散。法兰黛莉卡一边看向爱蜜莉娅一边缓缓张开嘴角,浮现出了像是有点凶暴的微笑。
「让你看见令人羞耻的一面了。再一次,欢迎你来到本宅。如果是老爷的介绍的话,本宅这边对你加以欢迎。在这里,与你有相同遭遇的人很多……照这么说来,我也是其中一人。」
「我和你,有相同的境遇,也就是说……」
「是由于继承了亚人的血这种理由,因而遭遇了冷遇这种意思。」
法兰黛莉卡的话语让爱蜜莉娅倒吸了一口凉气。
关于她的话语——『亚人歧视』,爱蜜莉娅所能想到的事有很多。因为这个理由而被人类种族疏远,被投以恶意的经验,爱蜜莉娅也有。
也就是说在这个大宅,处于这种境遇的人们寄身于这里吗。
「老爷这样说过,不喜欢因为血缘的区别而去歧视他人。倒不如说,一般情况下很多人如果被冷落就会积极地投身于这里。『亚人趣味』什么的,像是尖酸刻薄的人们所说的传言。」
「正因为身为本家梅札斯的当主的小父大人是那样的人,所以作为分家的米洛德才很伤脑筋。因为这反映了小父大人的趣味什么什么的,被暗地里说了很多坏话。」
接过法兰黛莉卡的说明结束的话尾,安妮罗洁轻轻地哼了声鼻子。
但是,没有把那幼小的恶态听进耳朵的爱蜜莉娅却受到了冲击。
不论亚人的区别,也不被强迫地施以恶意。就照那样生活并被管理着,就算是给仅限一部分人提供的空间,那也是从来没有想过的状况。
人与亚人之间,就那样关系友好地相处。这种事到底能不能实现呢。
「看来是被吓到了呢。也不是不能理解。精灵的话更甚,受到的非难更严酷吧。」
爱蜜莉娅从外观上看,比起人类只有耳朵稍长,就像法兰黛莉卡的嘴一样。
精灵是主要生活在森林里的亚人一族,是以长寿和容貌美丽为众人所知的种族。在过去由于人类和亚人之间的战争,在这个王国内对亚人族的压迫多多少少有些强烈,对精灵族更是严酷。就是这种情况、
「并不是这样。我,不是精灵族……那个,是半精灵。」
「————」
对于重新否定并告知事实的爱蜜莉娅,法兰黛莉卡睁大眼睛哑口无言。在她背后,安妮罗洁和柯林特也是同样惊讶。
半精灵这样的名号,和爱蜜莉娅的容貌——将这两者重合在一起,她们的脑内只能浮现出一个单词。这也正是,精灵族比起其他的亚人族有着更严酷的差别对待的原因。
暴露在无言的视线之下,爱蜜莉娅微微嘲讽着抱有期待的自己。
被告知了有能取缔亚人歧视的场所,在这里的话稍稍抱有过一些希望。与其他亚人族不同,作为有着更深层次差别对象出身的自己。明明知道对这种事抱有期待,实在是太过机会主义的情况了。
「半精灵,吗……」
在低下头的爱蜜莉娅面前,响起了脚步声,安妮罗洁踏出一步。
幼小的少女带着好像估价一样的目光向上盯着爱蜜莉娅,带着卡兹卡兹的脚步声开始在爱蜜莉娅身旁踱步。然后在背后停了下来。
「别驼背!」
「呀!」
拍了向下看的爱蜜莉娅的屁股,让她发出悲鸣的声音。
被突如其来的事情惊吓到,爱蜜莉娅脸色发红地回头看向安妮罗洁。对着那样表情的爱蜜莉娅,安妮罗洁伸手指向她的脸。
「听好了!你是半精灵也好还是别的什么也好,我和当家都不会对你特别待遇。从最低下的杂用活开始,给你准备了塞满全部礼仪的正规佣人教育!行不行?」
对于厉声斥骂的安妮罗洁,爱蜜莉娅已经是惊恐万分。慢慢地把少女说话的内容,反复地,深刻地,像是在脑海里浸透了一样的理解后。结论是、
「——果然,你是一个好孩子呢。」
「法兰黛莉卡!快点给她换装,让她好好品味一下杂务的痛苦吧!」
突然变得不开心的安妮罗洁立刻向法兰黛莉卡下了指示。
柯林特苦笑着,法兰黛莉卡恭敬地弯下了腰。搞不清楚自己的发言到底哪里惹得安妮罗洁不开心的爱蜜莉娅,就那样跟上了招手的法兰黛莉卡。
「哦对了,等一下。还没听你说过名字呢。你叫什么名?」
就那样叫住爱蜜莉娅,安妮罗洁提出了为时已晚的质问。
将其接受的爱蜜莉娅本应回答,言语间却有了一瞬间的犹豫。
「啊……我的名字,爱蜜莉……」
「是吗,爱蜜莉呢。算不上什么好名字呢。爱蜜莉,请加油吧。」
急躁的少女在爱蜜莉娅尚未说完前就得出了结论。
以前从来没被这样叫过,听起来像是爱称一样的称呼。在爱蜜莉娅难以启齿的这段时间,安妮罗洁带着柯林特已经从玄关处离开了。
从见面开始到刚才结束,少女都带着像是旋风一样的气势。
「虽然说话方式很严厉,但心地还是很好的,安妮罗洁大人就是这样。」
「嗯嗯。这一点我也已经非常了解了。」
对于法兰黛莉卡的安慰爱蜜莉娅点头同意,从现在开始就要被作为先导的她所带领,去往大宅深处——佣人使用的区域。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如果不懂制服的穿着方法的话,我就在走廊,叫我就好。」
简单地检查了一下制服的尺码后,把爱蜜莉娅留在屋子里让她更换衣服,法兰黛莉卡之后便从更衣室中退了出去。
暂时让爱蜜莉娅一个人独处,这大概是属于法兰黛莉卡本人方式的一种关心吧。
感谢着魁梧的女性的考量,爱蜜莉娅脱下外衣舒了一口气。
从森林中出来时预定的旅途本应该是普普通通的,却从遇见一台龙车开始后变成了怒涛般的展开。爱蜜莉娅微微地感觉到有些疲惫的同时,轻触了她胸口的绿色结晶。
「话说回来,还真是变成了很奇怪的发展了啊。」
突然在爱蜜莉娅耳边响起的,既不是男性也不是女性。而是带有中性印象的声音。
对于那声音,爱蜜莉娅皱了皱优美的眉毛,好像闹别扭一样地撅起了嘴唇。
「明明直到刚才都一直沉默,现在急着出现是要做什么。我刚才明明很想得到帮助而困扰着呢。」
「我如果贸然地出现的话,只会很多余地导致现场一片混乱吧。我就是那种,不仅可爱而且还很会担心他人的绅士!」
以含笑的口气,它慢慢地显出了明确的轮廓。
爱蜜莉娅的胸口上像是挂坠一样戴着的绿色结晶石。自那表面开始发出淡淡的光,光芒慢慢地成形,最终一只小猫现形于世。
那是有着灰色的体毛,能站在手掌上的大小的小猫。出现在爱蜜莉娅肩膀上的小猫,在她长长的银发里擦了擦脸,说道、
「就连我,也会因忽视了可爱的莉娅遭受的困难而感到痛苦啊。但凡事都有个顺序。莉娅在真的感到厌恶之前,我只能痛苦着不做声。」
「又说那种话。我可不会再像那样被骗了,帕克。」
觉得自己被小猫——帕克的那种爱情表现所挑逗了,但爱蜜莉娅对肩上唯一的家人毫无办法只好原谅他。作为爱蜜莉娅的契约精灵的帕克,是经常与她一起行动,已经是像一直在爱蜜莉娅身旁陪伴的至亲一样的存在了。
「比起那个现在的情况才是问题。我感觉那个罗兹瓦尔的话和安妮罗洁的话有互相矛盾的地方。我觉得还是要好好地确认一下比较好。那边,扣子好像开了。」
侧耳听着帕克的话,爱蜜莉娅开始穿起被递来制服的袖子。
黑色的长裙,白色的围裙。都是和法兰黛莉卡所穿的制服同一尺寸的。但是她看上去却有一点畏缩的感觉。
「虽然是很可爱的服装……但是我这样的人穿着,能行吗?」
「因为莉娅是世界第一可爱,无论穿什么都是十分以上的华丽度哦。女仆装不愧是在森林里预备不出来的服装呢。我也一定想看看呢。非常想看,想看想看!」
「帕克总是这么夸张。有那么着急吗?」
爱蜜莉娅一边规诫着帕克,一边淡然地穿着复杂的服装。初次穿着这种服装没有一丝犹豫,是因为她和帕克所互相交换的契约内容的影响。
将长裙的裙角抻平,好好的围起围裙。最后在银发上戴好发饰,这样女仆爱蜜莉娅就大功告成了。
「怎么样。会不会很奇怪?」
「非常可爱哦!哇,又新鲜又美丽。不过,这种打扮的话……」
在爱蜜莉娅的周围来回飞舞,感动的帕克连连拍着手。然后,爱蜜莉娅长长的银发被风卷起向上漂浮起来。
「在我的脑海里有个声音在低语。这种莉娅,难道不应该是编成三股辫吗?」
「不管怎么样都好啦,尽量别弄痛了。」
获得了爱蜜莉娅的许可后,帕克高兴得转起了圈。
上浮的爱蜜莉娅的头发被风牵起,灵巧地束到一起开始编织。稍微过了十几秒以后,爱蜜莉娅的头发便从长直发化成了三股辫的发型。
「这才是,爱蜜莉娅的女仆形态的完成体。我还真是做了一件好事啊。」
「别说傻话了。……但是我现在倒是有点担心工作。到底能不能做好啊。」
着装完毕之后,让她感到不安的是接下来在这前面等待着的,女仆需要去做的工作。
话说回来,自从一开始来到宅邸里就有违和感。根据把爱蜜莉娅送到宅邸的罗兹瓦尔所说的话,希望爱蜜莉娅在他办完事之前好好放松。
「虽然已经换完衣服了,但果然还是感觉有点奇怪。要不要去确认一下?」
「不,不是的,帕克。我认为不是这样的。……虽然那时罗兹瓦尔是那么说的,但这是不是想要测试我呢。」
「……莉娅?」
对渐渐不做声了的莉娅的态度,帕克好像不安一样地眯细了圆圆的眼睛。
「是的。我认为罗兹瓦尔一定是,想要测试我到底是一个勤劳的人还是懈怠的人。我感觉是在到达宅邸前就让我大意,然后突然再用那种方式说话,惊我一下。」
「做那种事情,罗兹瓦尔又能有什么好处呢?」
「一定有很多很多。因为,现在开始我就需要借助罗兹瓦尔的力量,为了这个国家和森林里的大家不得不使尽全力。这样的我,正在被考验着,如果仅仅只是被说休息一下也行,是否就会变成懒散的人……」
越是想,越是谈论,就越觉得事情只能是那样的发展。
虽然对于罗兹瓦尔的事情还并不是很了解,那是个画着洁净的妆容用着装傻的方式说话的男人。但是,每句话都好像是读懂了爱蜜莉娅的心一样不断地刺入她软弱的部分,更可怕的是,爱蜜莉娅最渴求的东西他都能巧妙的地说中。
因此才被花言巧语骗出了森林,甚至定下了对难以想象的大舞台发起挑战的觉悟。最终到了这个宅邸。
就像爱蜜莉娅在想象罗兹瓦尔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一样,罗兹瓦尔也一定是想要评估爱蜜莉娅。因此,爱蜜莉娅判断这正是为此而设的试验。
「在女仆的工作里一定有什么,是成为王所必不可少的。」
「是那样吗。会不会是想的太多了呢。我觉得还是认真谈一谈比较好……」
对于握紧拳头注入气势的爱蜜莉娅,帕克显得并没怎么接受。
但是,就在两人互相琢磨心得之前,屋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爱蜜莉。衣服换完了吗?我可以进去吗。」
「啊……好的!已经换好了。可以的。」
就那样回应着法兰黛莉卡,爱蜜莉娅对帕克点了点头。耸了耸肩膀的帕克变成了光的粒子,回到了胸口的结晶石中。
在帕克消失之后,进入门内的法兰黛莉卡看向已经换好服装的爱蜜莉娅、
「哎呀,还真是好好地换装了呢。这个制服,我还在想你是第一次,穿起来会不会感觉很迷惑呢。」
「没关系。这种衣服,并不是第一次被迫穿。」
「被迫穿……?是以前在哪里当过佣人吗?」
「不?虽然不是那样……」
爱蜜莉娅会穿惯这种衣服的原因是,因为契约的帕克的兴趣。
精灵使和精灵之间的契约,决定契约条件的权利在精灵那方。爱蜜莉娅和帕克之间交换过复数的契约,在那之中帕克有着『每日爱蜜莉娅的服装和发型的决定权』。
履行那契约中的权利,在森林中度过的那段时间,穿上帕克带来的多种多样的服装就成了爱蜜莉娅的每日功课。女仆装的复杂度,要比布满褶边的长裙装要好得多了。
对于有着这些含义的爱蜜莉娅的回答,法兰黛莉卡好像注意到了什么似的睁大了眼睛,就那样带着怜惜一样的目光慢慢地抱住了爱蜜莉娅的肩膀。
「看来是遭受了严酷的遭遇呢。在这里,就不用有那样的担心了。没问题的。」
「那个……谢谢……」
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同情,爱蜜莉娅看起来微微地歪了下头。
就那样法兰黛莉卡不再触碰关于服装的话题,她对着屋外摊开手。
「那么,我带你参观宅邸。由于旅途的疲惫,虽说今天有工作,但简单的就能完成。明天开始,虽然我觉得你会不习惯,但还请加油。」
「好的,我会努力的。我会非常努力的。还请多多指导了!」
用着还不习惯的敬语鼓起精神,爱蜜莉娅向法兰黛莉卡展示了自己强盛的热情。
对这样的爱蜜莉娅,法兰黛莉卡有一瞬间,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然后说道、
「嗯嗯,这边才是。请多指教了。」
牙齿显眼的嘴角放松了些,法兰黛莉卡以危险的笑容将其接受了。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从那之后有关爱蜜莉娅的奋斗,真的是一言难尽。
作为女仆所担当的职务——爱蜜莉娅认为会大大的左右自己今后的未来,于是她对所有的工作都竭尽了全力。
新人女仆在大宅内被分配的工作量是一定的,爱蜜莉娅无论是对多么细小的杂务活都全力的去处理,像是为了能从中学到什么而全力以赴。
结果,宅邸的主人和作为同僚的佣人们满场一致的认为,她完全没有佣人的适应性。
「还以为递茶这种程度的可以胜任呢,看来还太早了。」
「……对不起。」
爱蜜莉娅一边收拾着走廊里摔碎的陶器,一边在法兰黛莉卡面前低下头。
开始女仆的工作有两天了——到现在,达到合格点的工作数是零。
话说回来,爱蜜莉娅并没有和人类一同生活的经验。在谈及作为佣人的技能之前,她甚至和众人一起集体生活都是首次,但爱蜜莉娅把对那些的不知所措都置之脑后。
结果,困惑着森林和人类的常识的差异,她做的事都持续失败着。
「自拉姆以后又一个这种程度的孩子呢……在我回到本宅之前,又来了一个很有教育价值的孩呢。……虽然担心会不会让我很费心。」
「那个,法兰黛莉卡是要去别的地方吗?」
「嗯嗯。我现在是被调派在米洛德家。因为佣人们都被调派往其他宅邸了,这里人手不足所以我来帮忙。因为大概过一个月老爷就会回本宅,对于你的教育也就到此为止了。」
「……是这样啊。这还真是,非常的寂寞呢。」
对于坦率地对分别感到可惜的爱蜜莉娅,法兰黛莉卡微微地伏下了视线。在这期间将碎片都回收完毕的她,对等待下一个指示的爱蜜莉娅,露出了隐起嘴角的微笑。
「爱蜜莉。其他的杂活就不要介意了,去安妮罗洁大人的房间吧。」
「安妮罗洁大人的房间,吗?是有什么事吗?」
「是命令哦。谁知道呢,毕竟是脾气反复无常的人呢。说不定是指定你当聊天的对象呢。茶的话一会我会送过去的,你就请过去吧。」
不安地踏出脚步的爱蜜莉娅,就那样被视线守护着获得了勇气,向着安妮罗洁的居室出发。三层楼的最深处——两天前,自在大宅里同行以来,爱蜜莉娅还没有和安妮罗洁见过面。
虽然这么说,对于作为大宅主人的安妮罗洁,若说她仍未听说新人女仆的笨手笨脚的情况,这未免太过乐观了。
「哦呀,爱蜜莉。在这前面是安妮罗洁大人的房间哦。被传唤了吗,吩咐。」
「啊,柯林特先生。」
在上台阶的时候,遇见了正准备下楼梯的柯林特,.下脚步的他立刻挺直了后背,不知为何一副轻松的态度但却有着历经洗练的站姿。
如果询问一下的话就知道他和法兰黛莉卡一样,也是宅邸的佣人中的老资格,处于可以对包括爱蜜莉娅在内其他的佣人下指示的立场。
「虽然不知道已经见过多少次了,但却没多少说话的机会呢。那个制服,非常适合你,美丽。」
「啊,非常感谢。但是,工作的情况却完全配不上这衣服……」
「哪里,是法兰黛莉卡太性急了呦。你也有你自己的一些情况。不用更豁达一点的眼光,去守望你可是不行的,父母心。」
「我的,情况……?」
无法视而不见的发言让爱蜜莉娅睁大眼睛,柯林特摇了摇头。他调整了一下单片眼镜的角度,以一句「失礼了」作为开场白、
「决不是想要窥探你。只是,我的眼睛能够感觉到。你的灵魂并没有成长到你的身体相配。……还请,继续保留年幼的光辉。」
「——!」
对于突入到爱蜜莉娅的本质的柯林特的发言,爱蜜莉娅有一种窒息感。
他的眼睛到底察觉到了什么。爱蜜莉娅的紫绀色的眼睛动摇着,正想小心地询问时、
「爱蜜莉!你什么时候才过来啊!是我叫你过来的!」
令人颤栗的少女的声音响了起来,安妮罗洁伴随着脚步声出现了。当看见在台阶前面面对面的爱蜜莉娅和柯林特时,她麻利地竖起了眉毛。
「喂!无视了我的喊话,在这里聊天吗?最近的佣人还真是架子摆的很大呢!」
对不高兴的安妮罗洁,爱蜜莉娅立刻想要解释情况似的张开了口。但是在那之前,柯林特行了一礼、
「大小姐。就请不要过度责怪爱蜜莉了。把她留下的是我。制止。」
「我明白了。你看着爱蜜莉的目光的确很奇怪。反正,是不是以跟我相同的理由去盯着爱蜜莉看啊?明明爱蜜莉身高那么高胸也很大,哪里幼小了?你这个变态!」
「非常感谢。愉悦。」
「才没夸你啊?!」
主从之间的对话不知道从何时起就偏离了,看着这些的爱蜜莉跟不上节奏。
对于被闲置的爱蜜莉娅,安妮罗洁以无法隐藏急躁的表情指着柯林特。
「这个男人,是个一直对年幼的少女抱有情欲的变态啊。对我宣誓效忠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但不知道为什么对爱蜜莉,也会有这一类的感觉。」
「误解了,大小姐。我这是尊敬,年轻幼小的灵魂的光辉。碰巧只是,有着这种灵魂的大多数都是年轻的少男少女。事实上,也有着像爱蜜莉一样作为女性成长的同时,还带年幼灵魂的人。奇迹。」
「听得耳朵都要腐坏了。如果不是你很优秀的话立刻就把你解雇掉……总之!爱蜜莉是我叫来的。柯林特想去哪就去哪吧!」
对着大声叫喊的安妮罗洁,柯林特用温柔的目光行了一礼之后就从台阶下消失了。用野兽般的目光目送他之后,安妮罗洁盯着爱蜜莉娅。
「你也真是的。不是老样子地毫不设防吗?虽然小父大人的趣味让这宅邸里的佣人大多数都是女性,但像柯林特这样的男性也有哦。像爱蜜莉这种程度的容貌打扮一下的话,对于那些家伙来说可是很好的饵啊,男性,都是狼!」
「糟糕,太可怕了……那就一定要尽量避免被咬……」
对安妮罗洁的说法,爱蜜莉娅脸色发青地点了点头。
不知多少次从帕克的口中也听过的话一直回响着,直到刚才爱蜜莉娅还认为那是帕克说的玩笑话。但是从安妮罗洁口中说出这种话,不知为何就好像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一样。男性都是狼。爱蜜莉娅、铭记于心。
「实在是,心里有点不安呢。……有没有好好地理解啊?」
但是,爱蜜莉娅的一丝不苟好像并没有传达给安妮罗洁。被投以怀疑的目光,爱蜜莉娅紧握双手来彰显自己的理解力。
「没,没问题的。好好地理解了。男性非常非常地危险,对吧?」
「明明为了解释连敬语的用法都奇怪了起来,却又少见的含有说服力呢。没办法。跟我来吧。」
颐指气使的丝毫不像贵族大小姐的作派,安妮罗洁踏出脚步。有些困惑的爱蜜莉娅紧跟在后,少女并不是去向自己的房间,而是推开了自己眼前书库的门。
「这里,并不是安妮罗洁大人的房间吗?」
「一看就知道了吧?好啦,好好跟着我。你马上就知道了。」
尽量不发出声音,慎重地关上了门,安妮罗洁向书库深处走去。就那样少女走向的方向是,屋子里最内部的大窗前。
「爱蜜莉。那边的椅子,能不能帮我拿一个过来?」
「椅子?这个可以吗?」
从书桌下面拿出一个椅子,爱蜜莉娅「嗨哟」一声搬起椅子搬到安妮罗洁脚下。安妮罗洁把搬过来的椅子放到窗下放好,然后一跃而上。
「来吧,爱蜜莉也一起过来。现在,正好能看见。」
「能看见是指?」
「快来!」
因为对穿鞋踩在椅子上有抗拒,爱蜜莉娅脱下鞋子站到安妮罗洁旁边。在这勉勉强强容下两位少女的空间里,爱蜜莉娅一边努力保持平衡一边向安妮罗洁指的方向看去,于是,少女将手指竖在唇边。
「安静下,请透过窗户向外看吧。」
「……?」
遵从指示闭上嘴巴,爱蜜莉娅沿着手指的方向往窗外看去。
一开始根本不知道要去看什么才好,但之后她就立刻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那个是」
「没错,是幽会哦。明明还是在工作中,真是的。」
于书库的窗外往下看的景色,是宅邸的里庭的一角。在从书库其他的窗户看过去都是死角的狭小空间里,一看便知有两个穿着佣人服装的男女依偎在一起。
两人面对面地注视着,一边好像在谈论什么互相交谈着,一边慢慢地将脸靠近——。
「——!」
「看啊,亲上了,亲——!」
对于这冲击性的场景,爱蜜莉娅脸色已经变红。旁边的安妮罗洁兴奋地大声喊着,同时在爱蜜莉娅的后背啪啪地拍着。非常地痛。
「啊,安妮,声音太大了。会被发现的!」
「是那两个自认为藏得很好,堂堂正正地做那种事的人不好。已经,足够了。」
跟随着一本满足从椅子上下来的安妮罗洁,爱蜜莉娅也站在书库的地板上。
自觉地发现自己的心跳很快,于是爱蜜莉娅坐在椅子上长出一口气。
不知为何,有一股好像看了什么不该看的场景的心情。那两个人到底在做什么,虽然不是非常明白,但不知为何能知道,那是决不能让别人轻易看见的场景。
「爱蜜莉。那就是亲吻。这也是,为什么说男性是狼的原因所在。」
「那就是说男性是狼的理由吗?那,到底是什么?」
「爱蜜莉,明明是大人但是却不明白吗?真是的,还真是无知呢……」
二人脸色红红地小声说话。对于爱蜜莉娅的疑问安妮罗洁像是惊呆一样地耸了耸肩,在向周围四下张望了一下之后,将嘴靠近爱蜜莉娅的耳边。
「虽说那个是亲吻……但男人和女人如果亲吻了的话,就会生出小孩。」
「……?!小孩,是男人和女人亲吻了就能造出来的吗……?!」
「就是这样哦。爱蜜莉也是,你的父母之间亲吻才生下来的。虽然男和男之间,女和女之间亲吻的话是不能了,男人和女人之间如果亲吻的话,就是能生出小孩的。」
「是这样啊……我之前都不知道……」
人类的神秘。太过冲击性的事实,爱蜜莉娅无法隐藏住自己的动摇。
也就是说现在,窗下的那个女人体内寄宿着一个小孩,就是这么回事。自己到底是出现在多么命运性的场面之中啊。
「那两个人,一直都是在那里亲吻哦。」
「一直都在亲?!那么,那两个人到底有多少孩子啊?!」
「那种事不可能啦,爱蜜莉。在小孩出生之前,下一个小孩就在母亲的肚子里按顺序等待。一起生出来的话肚子会爆炸的。」
「也,也对啊……太好了。这就很放心了。」
爱蜜莉娅一副放心地样子抚摸着胸口。对那样的爱蜜莉娅,安妮罗洁说着「总之」然后将双手抱胸背过头去。
「爱蜜莉明明是个美女,但却太不设防了,对于狼来说是绝佳的肉。如果不小心的话,有空隙就会被亲吻哦。」
「嗯,我会注意的。我觉得我离当母亲还太早了点……」
还有许许多多的事要做,爱蜜莉娅对自己还是有「不足」的自觉的。虽然小孩子很可爱,但对现在来说是没有余裕去做的事情。
而且,自己的孩子一定会有长长的耳朵。到那时,世界对于那孩子未必会很温柔。最起码自己想要为了温柔的世界而努力。
「因此,我也一定要全力以赴地去努力工作。」
「但是,大家都在传言爱蜜莉完全不中用呢。听说奉我的命令去端茶,在送到房间之前就洒了四次了。」
「啊,嗯……是这样的。对不起……」
「大声点!」
「啊!」
对着弯腰谢罪的爱蜜莉娅,安妮罗洁鼓足气势大喊一声。
发出悲鸣的爱蜜莉娅挺直了腰,安妮罗洁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样才对。这样的话我再分配给你的新的工作吧。如果能做到的话,爱蜜莉一定会充满自信的。」
就这样,安妮罗洁带着坏坏的笑容说道。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朦胧微弱的光之粒子,在颤动的小小的手掌上聚集。
密度浓至肉眼可见的是,平日充满于大气中的魔力。
在大气中扩散,致力于世界的生命循环的魔力——通过干涉在人的身体内的庞大的魔力流动,通过体内的门吸收魔力,再把储存在体内的魔力分配不同的功能,向体外放出,以和原有的形式完全不同的其他形式在世界上显现出来。
粗略的魔法原理就是如此,从这个意义来说,魔力的可视化,说成是一种魔法的使用也无妨。
但是,这魔法在给予世界更大的影响之前就雾散了。
「……哈啊」
光的粒子消散了,从手掌中消散了,对此少女长出了一口气。
安妮罗洁肩膀上下摆动,额头上浮现出汗水。爱蜜莉娅轻轻地用手巾擦拭掉一脸不甘的少女的汗水。
这里是大宅的三层,安妮罗洁的卧室。
此处是对幼小的少女一人来说过于宽敞的空间。背靠着宽大的床,在铺满绒毯的屋子正中,安妮罗洁和爱蜜莉娅正面对着面。
「……安慰,就免了。正如你所见,我很笨吧。」
「没有那样想。明明你还这么小,已经足够努力了不是吗。」
这并不是想要安慰而是真正的心声。以安妮罗洁这样的年纪,本来是不指望能行使真正的魔法的。甚至是去学习干涉魔法的技术也已经是值得惊叹的结果了。
但是对于爱蜜莉娅的话,安妮罗洁浮现出了虚幻的微笑。
「但是,小父大人在我这个年龄的时候,已经会熟练使用基本的四种属性魔法了。在数年内又学习了剩下的两种属性。」
「你,正在和罗兹瓦尔……大人相比较吗?」
「不是与他比较,而是被和他比较才对。」
对于爱蜜莉娅的疑问,安妮罗洁露出了不像少女一样的苦笑,摇了摇头。
罗兹瓦尔家和安妮罗洁家的关系,爱蜜莉娅在这两天内不知听了多少次。梅札斯家和米洛德家,是一个大家族的本家和分家的关系。支持代代相传的梅札斯家,即是米洛德家的任务。
罗兹瓦尔的任性妄为——接收亚人族的佣人的独断,也是因为一开始有米洛德家这个接收的场所才成立的。
「梅札斯的本家,因某些原因现在只有小父大人一人。然而小父大人现在却是那样,也很难结婚了。如果他发生了什么事,我就是处于距离正式继承本家最近的立场了。」
「……」
因为这个原因,安妮罗洁身上正寄托着亲人们的期待。
梅札斯家是魔法师的一族。如果发生了需要米洛德家临时继承的事态,被需要的是不辱梅札斯家名号的所谓「被选中的魔法师」的资质。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事呢?我,刚到这里才仅仅两天,明明还是个新人女仆。」
「……爱蜜莉,明明是个精灵却告诉了我名字。」
对爱蜜莉娅的询问,安妮罗洁伴随着吧嗒吧嗒的声音小声地回应着。少女睁开了蓝色的眼睛,忍耐着夺眶而出的泪水看向爱蜜莉娅。
「要是提起精灵,在亚人族中也是以特别擅长魔法而闻名。而且,我以为如果是长寿的精灵的话,对魔法相关的事情会知道的更详细。所以……」
「是这样啊,所以才会选择我。……但是,对不起。我想我一定,没办法回应安妮罗洁大人的这份期待的。」
将手置于胸前,爱蜜莉娅对无法回应努力的少女表示令人懊悔般的心痛。
安妮罗洁对爱蜜莉娅抱有期待,魔法的技术和知识。这两者都是爱蜜莉娅现在所欠缺的。要问为什么的话、
「我,并非是魔法师而是精灵使。因此,魔法的使用和魔法的运用原理都有一些不同。不知道是否可以参考。」
「精灵使……吗?」
「是的,精灵使。而且因为长寿所以知识渊博这种期待,那个……虽说我长寿是长寿但……我还没怎么上年纪呢……」
「不知怎么这个我倒是理解了。爱蜜莉,完全没有大人的威严呢。」
「真,真过分……」
虽然很过分,但是实在是无法否定的发言让爱蜜莉娅露出了悲伤的表情。
不知道是否因为那过于软弱的表情,安妮罗洁无法忍受喷了出来。
「露出了一副没用的表情呢。爱蜜莉,看起来越来越像是小孩子了。」
「明明我,我才是年长的一方。你一直说这么狂妄自大的话,早晚要惩罚你。」
「居然敢对雇主惩罚什么的,你觉得这不敬能被原谅吗?」
「就算我做不到,我所信赖的守护者一定能做到。」
对于爱蜜莉娅的话安妮罗洁睁大了眼睛。少女的脸色显得心情变得好了一些,爱蜜莉娅将胳膊伸出来,手掌摊开向上。
「可以吗?」
「可以的。」
爱蜜莉娅笑着回应念话,掌心开始凝聚起绿色的光芒。
光芒逐渐显现成猫的形状,开始显现于世,安妮罗洁露出感叹的吐息,双手合掌发出「哎呦!」的声音。
在得到了少女的惊叹,强烈的光芒照亮屋子之后,一只小猫显现了出来。
「我的名字叫帕克。司掌火属性魔力,位列四大精……喵喵喵喵!」
「啊啊,会说话的小猫是多么的稀奇啊!真是可爱的守护者呢!」
回应了期待,本想上演庄严的登场戏码的帕克,在第一次见到精灵而感到兴奋不已的安妮罗洁面前,轻易地就被挫败了。
将手伸向帕克的安妮罗洁把帕克小小的身体抓住,在手掌上玩耍着。虽然帕克发出着「喵喵喵喵!住手啊!」的悲鸣声,但在少女的好奇心面前完全无力。
最后可供求助的爱蜜莉娅也以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和帕克玩耍的安妮罗洁,看不出想要立刻把亲人从困境中救出的样子。
「这就是精灵吗……这样是这样的话,真的能够值得依靠吗?」
「只是看起来可爱的话或许会觉得不安吧,即便如此它却是很可靠的。喂,帕克。……帕克,怎么了?看起来非常不满呢。」
在跟安妮罗洁玩了一会儿之后,爱蜜莉娅自豪于帕克的实力。但是关键的帕克却在爱蜜莉娅的肩上抱着脸大哭。
「我现在,正处于被玩弄的伤心中。已经,没办法成为新郎了……」
「这样的话,就随便从哪里帮你寄来一个有着优良血统的猫给你吧。」
「真的是很棒的提议!莉娅,你的母亲也是猫行吗?!」
「就算你跟父亲是猫的我这么说……」
即便代替母亲位置的是一个不会说话的猫,爱蜜莉娅也觉得能够凭借家族之爱继续相处下去。
对于帕克思考的方向理解错误的爱蜜莉娅,突然察觉到安妮罗洁正以非常震惊的目光看着自己。
「爱蜜莉的父亲,指的是这个精灵?」
「是说,像是父亲一样的存在。我的母亲并没有与他结婚。帕克,你没有跟母亲亲吻吧?」
「没有哦。但是关于亲吻这个话题嘛……算了,有点害羞就不说了。
听到了之前在书库两位少女对话的帕克,由于男性亲属的害羞回避了传授正确的知识。
结果,搞错了就保持着搞错了的样子并不去纠正,在这种场合就这么放任自流了。总之、
「爱蜜莉作为精灵使,能够从这个精灵身上借助力量使出魔法吗?」
「有些不一样。对于精灵来说也是,有和看起来像帕克那样的正规精灵,也有自我意识微弱的微精灵存在,我使用魔法的时候是借助微精灵的。」
「我的话,被莉娅呼唤的话就会显现,魔法的话是我擅自去使用的感觉。微精灵那边莉娅不发出指示就不会行动,莉娅发出指示的话就会通过微精灵使用魔法……对于使用魔法的意义,我这边比较接近吧。」
对爱蜜莉娅和帕克两位负责人的说明,安妮罗洁垂下眼睛深思着。
对于她的样子,爱蜜莉娅反思着自己不简单通俗的说明。对只有九岁的孩子,接二连三的说明有点过于难懂了。
再给一点简明易懂的说明吧,爱蜜莉娅这么想是理所当然的。但是、
「也就是说,猫的精灵……帕克所使用的魔法,才是正确的魔法吧?那么,不就能教我了吗?」
「哦呀,这个孩子头脑真的是很聪明呢。明明还是个小不点,厉害厉害。」
「侮辱淑女可是不好的哦。那么,如何?」
在鼓掌的帕克和惊讶的爱蜜莉娅面前,安妮罗洁挺起了胸膛。紧接着对帕克询问起自己提案的可行性。帕克摸着自己的胡子「嗯」地嘟囔着、
「虽然有想帮你的想法,但是很遗憾。我的魔法果然跟普通的魔法有点差别。所以,我觉得不能用来参考。」
「暂且地……让我成为精灵使的话又如何呢?」
「安妮……这、」
「莉娅。直截了当地说出来也是一种温柔。」
安妮罗洁充满觉悟的询问着。而对于爱蜜莉娅像是糊弄过去的寡言,帕克婉转地予以了打断。精灵对着笔直地盯着自己的少女摇了摇头。
「很遗憾,但是精灵使比起魔法师更加看重天分的比重。你,很遗憾地并没有成为精灵使的才能。而且、」
「而且,怎么了?」
「即使成为临时的精灵使,与你所祈求的力量也在本质上截然不同。虽然为了自己的家族抱持着必死的决心这很伟大,但是你搞错了目标所以不行。这不是你所渴望的力量,不是你能入手的东西。」
「————」
帕克那可说得上是无情的断言。将其接受的安妮罗洁闭上眼睛抬起头。在那少女小小的胸膛中,爱蜜莉娅想到其中蕴含的悲伤而捏住了裙角。
「这么直截了当地告诉我,我觉得顺畅多了。」
「哎?」
但是安妮罗洁以畅快地表情说着的话,却让爱蜜莉娅很吃惊。
对着睁圆眼睛的爱蜜莉娅,安妮罗洁叉着腰说道「有什么好吃惊的」。
「在这世界上,是不存在这么机会主义的好事的。果然不能萌生不专注的心思呢。明明已经下定决心要迈进魔法师的道路了,只是看到了岔路这种程度就动摇了,这就是内心软弱的证据。我已经彻底反省了。」
「就,就那么简单地转换回来了吗?帕克,我觉得你说了非常过分的话,我觉得稍后作为惩罚必须要狠揪你的尾巴。」
对于爱蜜莉娅的话,帕克发出了「诶?」这样厌烦的声音,但是少女们并未理会。只是,安妮罗洁对爱蜜莉娅的话语,以不像九岁的儿童的表情露出了无畏的微笑。
「虽然像是能看见其他的道路了,但是结果还是只有唯一的一条路。我已经了解了我所应前进的道路。既不是近道也不是岔路。而且最终我会有所收获,我是这么认为的。」
「……安妮,好厉害呢。」
「嗯嗯,很厉害哦。因为是贵族嘛。很伟大呦。」
伟大。贵族。从安妮罗洁口中说出的这些话,爱蜜莉娅陷入了思考。
思考着自己从今往后不得不去做的事,其中的含义,其中的意义。
成为这个国家的王。其中的意义和道理,自己能否像这位少女一样在心里能准确地描绘出来呢。
「爱蜜莉,有什么正在烦恼的事吗?」
「……嗯,是呢。我,有着我不得不去做的事。但是,那是非常非常困难的事,现在的我很清楚我完全不足以胜任。但是,即便如此也是我不得不去做的……」
「但是,是不得不去做的事情对吧?」
「——是的。是不得不,去做的事。」
只有这个,是毫无疑问的。
正面面向抬起头来的爱蜜莉娅。安妮罗洁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对少女的这个行为,爱蜜莉娅皱起了眉头,于是安妮向着爱蜜莉娅伸出了手。
「能不能,请你跟我击个掌?」
「哎?这,这样?」
面对伸出来的右手,爱蜜莉娅将自己的左手相合。
如果就这样手掌相合,立刻就能发现少女的手掌比起自己的手掌而言相当的小巧。明明是这么的小,但是其中蕴含的气魄比起爱蜜莉娅的来要更加庞大。
「爱蜜莉也是,我也是,现在正值面对不得不去做的巨大挑战的时期。因此,让我们立下约定来竞争吧。」
「约定,竞争?」
「是的。不允许逃避自己的目标,面对它。然后看是谁能够先将其实现,就是这样的竞争。」
向这边微笑的安妮罗洁,肯定没有意识到对于精灵使来说「约定」是有着多么重要的意义的。
但是,即使意识不到那些,少女也绝对不会违反约定。
因为从幼小的少女至今为止的态度中,感受到这份信赖与诚意。
「好,约定。我也好安妮罗洁也好,都不能放弃目标。」
「而且,绝对要实现。如果放弃的话,我会生气哦。」
少女们相视而笑,轻轻地将互相接触的手掌抽离。像是仅仅想留住体温那样握紧手掌。爱蜜莉娅静静地将重要的约定铭记在心。
于是,在这样温暖人心的交流之后。
「说起来爱蜜莉。从刚才开始就说了好几遍,不要叫我安妮了吧?」
「啊……对不起。不可以吗?」
并不是故意地想要这样,只是无意识地这么称呼了。
并不是安妮罗洁,而是安妮。只是觉得这样的名字很可爱而已。
「能那样叫我的只有亲人,还有亲近的友人。我不记得给过爱蜜莉这种许可。」
「……嗯,对不起。」
对安妮罗洁的话爱蜜莉娅感到非常沮丧。
「但是……没关系。爱蜜莉,这样叫我也没关系。」
「……可以吗?」
像是看不下去伏下视线的爱蜜莉娅,安妮罗洁耸了耸肩。
但少女紧跟着补充了一句「但是」、
「爱蜜莉,就像妹妹一样无法让人撇开视线呢。」
「……妹妹?」
「嗯嗯,妹妹哦。既无知,又无防备……简直是让我坐立不安。」
被投以慈爱的目光,陷入深思的爱蜜莉娅突然抬起头。然后、
「我,我这边才应该是姐姐吧!安妮个笨蛋!」
「哎呀!还敢对雇主这么毒舌!爱蜜莉竟然这么不懂规矩!」
脸色变得通红,陷入争论的少女们。明明身高完全不同,两人的人种关系也一眼就可以看出大相径庭。
「嗨呀嗨呀。这完全像是姐妹之间的吵架嘛。」
一边看着两人一边不小心嘟囔着的帕克,也没有提及哪边才是姐姐。
——罗兹瓦尔抵达米洛德家,解开了关于爱蜜莉娅的立场的误会这件事,已经是数小时之后的事了。
※ ※ ※ ※ ※ ※ ※ ※ ※ ※ ※ ※ ※ ※ ※ ※ ※ ※ ※ ※ ※ ※ ※
「这次真的是非常的对不起。我们都犯下了无法原谅的错误。」
就这样低着头发言的,是出来送行的法兰黛莉卡和柯林特两人。于他们背后其他的佣人们也已经集合,成了一个所有人都在低头的谢罪大会。
「什么嘛,不要介意啊。我这边才是,没有好好地说明,以奇怪的方式理解错误了……让大家感到混乱了很抱歉。」
「不,原本就可以说是因为没有好好确认罗兹瓦尔的人的封口信,是我的过失。爱蜜莉娅大人不需要道歉。一生的失败。失态。」
柯林特将手置于胸前,带着老实的表情谢罪。不能再被称呼为爱蜜莉的寂寞一瞬间于胸中穿过,但是爱蜜莉娅摇了摇头回应道「没关系」。
「是很开心的经历呢。只是完全没有派上用场,一直处于反省状态。下一次一定会努力做好端茶和扫除工作的。」
「爱蜜莉娅大人。很遗憾地是你没有学习那些东西的闲暇了~~哦?」
虽然爱蜜莉娅充满了干劲,但身后身材修长的男人紧接着却泼了冷水。
披着长长的蓝发,画着小丑妆容的像歌舞伎一样的男人——罗兹瓦尔。
将手边的要事结束过来合流的他看到的是,本应送过来尽力款待的贵客,不知为何一副佣人打扮被强迫着做杂务的景象。
就算是罗兹瓦尔,也完全出离了苦笑只能哑然了。
「接~~下来是要去往梅札斯家本宅居住了。爱蜜莉娅大人在这里学到的技术,很遗憾,我觉得不会有运用的机会~~了。」
「这样啊……虽然很遗憾,但没办法呢。」
即便如此,对爱蜜莉娅来说也是难忘的两天。因为,自己得到了一段漫不经心生活中无法得到的经验,而且更重要的是交换了重要约定。
「——爱蜜莉。」
在爱蜜莉娅正好想到她的事的时候,当事人的声音便震动了鼓膜。
推开大宅的玄关,所见的容姿为穿着裙装的正是安妮罗洁。以清丽的举止迈步而出,穿过佣人们的队列来到爱蜜莉娅面前。
「罗兹瓦尔小父大人,好久不见。这次,是当家的极大失礼。」
「罗兹瓦尔,并不是安妮的错。是我的错。所以要生气的话……」
「明明当事人爱蜜莉娅大人都说无妨了,我如果再斥责安妮罗洁,我不~~就成了恶人了吗。那种事不~~会做的。」
沐浴着两位少女的视线。罗兹瓦尔带着一副坏心眼的表情耸了耸肩。紧接着在退后一步让出舞台的他面前,爱蜜莉娅和安妮罗洁互相注视着。
「爱蜜莉……哦不对呢。爱蜜莉娅大人,请原谅我极大的无礼。」
「……安妮。」
「多次对小父大人的客人犯下无法原谅的无礼。非常对不起。迟早有一天,我一定会承担这份无礼带来的报应。」
对于这看待外人般客气的致辞,爱蜜莉娅受到了惊吓。
只是,这是爱蜜莉娅和安妮罗洁本应存在的距离。如果考虑到两人从此之后踏上的道路,这种方式的对话,这种方式的离别是无法避免的。
二人在最后,迎来了寡言少语,毫不温暖的别离。
吱嘎作响的龙车到达了宅邸的门前,桃色头发的侍者以冷澈的眼神等待着爱蜜莉娅。向上看着罗兹瓦尔先行登上的龙车,爱蜜莉娅也正向龙车中——
「爱蜜莉。」
「——」
被叫到名字,爱蜜莉娅回头。接着,回头的爱蜜莉娅睁大了眼睛。
睁大的紫绀色的眼瞳中映出的,是伸出的小小的手掌。
「——安妮。」
叫出饱含亲密的名字,爱蜜莉娅和安妮罗洁手掌相合。
短短地碰在一起,无言地交流着。但是,在这二人之间这已经足够了。
手与手相互离开,爱蜜莉娅这回进入龙车。在与罗兹瓦尔的二人车厢里,爱蜜莉娅坐在最后排的座位上,轻抚着自己的胸口。
「帕克。」
「真是让人没办法的女儿呢。」
回应着简短的呼唤,帕克带着苦笑显出外形。
紧接着帕克高高举起空着的双手,伴随着「嗨呀」的声音爆发出气势并发挥力量。
「——这是。」
沉默地看着这边的罗兹瓦尔,察觉到了魔力的流动,看向了窗外。
坐在座位上的爱蜜莉娅也看见了那幅景象。
——从寒气刺骨的天空中,降下了白色的大雪的景象。
「现在这段时期,露格尼卡下雪是根本不~~可能的。爱蜜莉娅大人,您和安妮罗洁大人到底是订了什~~么样的约定啊?」
「让大雪降下,什么的不对啦。这是,类似于表明我决心的东西。」
罗兹瓦尔眯细了左右两色不同的眼睛。但是,爱蜜莉娅在这之上不论他问什么都不打算回答。因为这是只属于爱蜜莉娅和安妮罗洁的重要的秘密。
「干涉天~~气这种事,虽说是局部,要找什么理由解释呢……不,在我的领地的话,大概就说是因为我就行了吧?」
「那么,就拜托你了。对不起,罗兹瓦尔。」
「哦~~呀,正中我喜好的回答呢。仅仅就这两天,有点变化了~~呢,爱蜜莉娅大人。」
龙车在下雪的天空之下出发。而爱蜜莉娅仅仅只想让那一人观赏这降雪的天空,那个少女到底会以什么样的表情抬头仰望呢。
仅仅是这么想象着,爱蜜莉娅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内心变得温暖起来。
「罗兹瓦尔。我,一定要成为王。一定,已经这样决定了。」
「这~~还真是强心剂呢。」
对于爱蜜莉娅的决心,罗兹瓦尔那种嘲弄的样子也消失了。
罗兹瓦尔有罗兹瓦尔的用意。爱蜜莉娅也有爱蜜莉娅的目的。因为两者之间的利害一致。才有了这种缔结协定的关系。即便如此,该互相传达的事也必须要传达到。
觉悟和,真心。只有这些,是互相之间必须要传达的。
「不得不学的东西,和不得不去了解的东西有很多。爱蜜莉娅大人……这可是超出想象的,布满荆棘的道路哦?」
「嗯,但即便如此也要跨越过去。……因为,不想打破约定。」
在手掌之中,依旧留有那份温暖。
只要没有将其忘记,自己一定能够将那其中的含义贯彻到底。
对平静地坚定了自己心中强烈的决意的爱蜜莉娅,罗兹瓦尔无言地守望着她。
接着,只酝酿于他自己的口中、
「……离王族的病故还有一个月。那~~么,就从这里开始~~吧。」
低声细语的话没有传达到任何人,在龙车轻微地摇晃的声音中被吞没掉,就此消失。
——雪依然下着,就好像要拥抱世界一样持续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