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昴来说,剑奴孤岛基奴海布上的生活并不是那么糟糕。
从剑奴孤岛上激烈讨论的剑奴们的反应来看,昴在这场『斯帕鲁卡』中的战斗表现看来也受到了大家的称赞,不管他走到哪儿都像当初在大厅里一样被热烈欢迎。
佛拉基亚帝国的作风即使在被迫作战的环境下也不会改变。
因此帝国人对于强大的人就会受到称赞这种理念也不会改变,对他们来说,昴他们组成的『合』进行的这场『斯帕鲁卡』似乎更被他们所赏识。
「明明怎么看都是个弱不禁风的小鬼,没想到这么有胆识。」
这似乎是这里的人对昴的普遍评价。
这样想的话,本应只用一只手就被轻松拿捏的昴,在面对作为剑斗兽的那只凶猛的狮子时却表现出色,想必这种反差感是相当有趣的。
与同龄的假塞西尔斯不同,昴看起来跟这个年龄的孩子没什么不同,这一点或许也是让他受到称赞的原因之一。与之相反的是,假塞西尔斯却被大家所厌恶。
「说句实话,我只是按照我的意志活着,所以我不在乎周围的人怎么想。毕竟大家看到了结果的话就不会有怨言了。啊,我的意思不是物理上的结果,而是心情上的。」
这大概就是他在无意中听到周围人的评价时的反应。
虽然他明白周围人对他是什么想法,但假塞西尔斯没有选择改变自己的意志,也丝毫没有顺从他人想法的意思。
有着不扭曲自我的坚韧意志,也有着能够贯彻始终的力量——这两点证明了假塞西尔斯旁若无人的做派。
而且,无论哪一点在剑奴孤岛和帝国都是正确的价值观。
「但是,也不是说被讨厌就是好事。就像『合』一样,仅凭我们之中的一个人是无法在岛上生存下去的。」
「也就是说那个小鬼拥有能够活下去的力量……从那个小鬼蛮横的举止态度来看,他也是有自信能通过的……」
「切,虽然他很招人厌,但这和我们没关系不是吗。说到诡异的小鬼,我们这里的那两个够离谱了。」
以上就是昴所在的『合』的同伴们对假塞西尔斯的印象。
虽然可以说是评价很恶劣,但也可以说这样的评价才是自然的想法。说到底,在这里的剑奴们除非足够强大到能够保证自己的安全,他们都必须抱着能够活到明天的心态拼命去度过今天。
正因为如此,几乎没有时间去和周围的人打成一片是理所当然的。
「唉,虽然赫莱茵抱怨我们是诡异的孩子,但坦萨你怎么想呢?关于塞西。」
「……无所谓。更重要的是,施瓦茨大人。」
「嗯?」
「——施瓦茨大人真的打算要离开这里吗?」
耳边突然出现有些恼怒的责备声,昴不禁「啊?」了一声。他瞪大眼睛扭头看了过去。
在剑奴们共用的那个房间——可以说是杂货屋的空间里,与昴同处一室的坦萨看到他的反应之后皱了皱她圆圆的眉头,有些不满地叹了口气。
「啊什么啊,这几天,施瓦茨大人似乎和各位剑奴们生活地得很愉快,但你还记得你最初的方针吗?」
「最初的方针……?」
「……,你打算离开这座岛,回到卡欧斯弗莱姆的方针。」
昴疑惑地的反问让坦萨的声音顿时变得僵硬起来。
就这样,少女把视线从昴身上移开,并说了句「对不起」;
「如果可能的话,我会遵循施瓦茨大人的方针。但如果施瓦茨大人不能积极按照它来行动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我,必须回到尤尔娜大人的身边。」
「——」
「卡欧斯弗莱姆在那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对此我一无所知。唯一知道的就是尤尔娜大人安然无恙,这一点能从我身体里还留有她对我的宠爱中知晓……」
坦萨一边说着,一边摸着自己的右眼。
这一动作意味着,坦萨的眼睛和昴在魔都时看到的住民们发生的变化一样——受到尤尔娜『魂婚术』所影响的人,眼睛会像烈火一般燃烧。
能够一口气将那头狮子斩首的力量,恐怕也不是坦萨自身原本的实力。在她身上流动着尤尔娜在她身上所给予的宠爱的力量。
「也就是说尤尔娜小姐现在并没有危险。」
「……我只能知道尤尔娜大人的身体并无大碍。却不知道她的内心受到了多大的伤痕。」
「那个,嗯,也是。因为尤尔娜很重视魔都里的每一个人。」
因为尤尔娜太过于温柔,为了保护住民多次没有遵从帝国的方针,被当作叛徒对待。
对于尤尔娜的境遇,以及想要守护尤尔娜这份想法的坦萨她们的感情,昴多少也能够切身体会到。
所以,他明白坦萨想要立刻回到尤尔娜身边的心情。
「但是不能太过于着急。无的放矢,枉费心机。」
「但是!我不能像施瓦茨大人那样从容不迫!」
「从,从容不迫……」
「是的。这两天,我本以为你在岛上四处走动是为了寻找逃生的方法,但实际上你又是跟『合』的同伴们闲聊,又是与其他剑奴谈笑风生……」
坦萨掰着手指一件件数落着昴这两天的行动。
确实,昴这两天所做的事与寻找逃出去的办法无关,也没有去找怎样才能利用那唯一一条与外界相通的吊桥的方法,仅仅在与别人的交谈之中把这两天给度过。
即使这两天昴与『合』的维茨他们相处了一段时间,但他也会优先从剑奴孤岛上呆地更久之人那里获得这座岛上的规则及趣事的情报。
但这在坦萨看来已经是从容不迫到了极点,甚至认为昴打算葬身于这座岛上了。
但如果真是这样——
「那就大错特错了,坦萨。和坦萨对尤尔娜的感情一样,我也有同样重要的人想要见到。我绝对要回去。」
「……你和你所说的这些人是一起行动的吗?」
「除了埃布尔之外是这样的,其他人的话……在一座有巨大高墙的城市之中。还有人在帝国的邻国。所以我现在可是很忙的。」
「——」
面对昴想要见到的对象分散在各处这样的回答,坦萨默不作声。
也许她内心在想,比起有多个想要见到的对象的昴,自己更专一于尤尔娜一人的感情更为强烈,但她并没有说出来。
这就足以看出她的认真。以坦萨的性格,如果是尤尔娜教了她各种事的话,她肯定也会对尤尔娜拥有的教育热心感到敬佩。
「尽管如此,我也觉得我比你脑子更好使。」
「——?你的意思是……」
突然,在坦萨对昴的话感到疑惑歪脑袋的瞬间。
「——巴斯!吊桥要升起来了!新人们已经到了!」
就在这时,昴他们看到假塞西尔斯一边大声喊叫,一边跑到走廊这边。这种气势和声音让吓得坦萨抖了一下肩膀,但昴的反应却完全相反。
「来了!」说完他就跳了起来,
「比我听说的快多了,进展的速度这么快吗?」
「不,所以之前也说了巴斯你们所参加的『斯帕鲁卡』是意外举行的哦。除了和巴斯你们同为『合』的三人以外,剩下的人都逃亡失败沉在了湖底……所以才急忙用巴斯你们来弥补了人员的不足。」
「是这样啊。」
正如耸着肩膀说话的假塞西尔斯所言,上一次的『斯帕鲁卡』是非常规举办的。
原本应该和维茨等人一起登上剑奴孤岛的剑奴候选人们,在进入岛前企图一起逃亡,但失败了,最终人仰马翻掉入湖底。据说从吊桥上掉入湖中之人全都会成为水栖魔兽的食物。
结果,由于人数不足,维茨他们的『斯帕鲁卡』被推迟进行,直到补充到能组成『合』的人数为止——
「于是我和坦萨就加入了他们,维茨他们看到我们的样子真是相当失望啊。」
因为人数的问题已经得到解决,『斯帕鲁卡』不得不开始,而且增加的还是昴和坦萨这样的小鬼——更绝望的是,坦萨当时还在沉睡之中。
实际上,这是一次仅仅补充了一个眼神凶恶的孩子作为队友的四人小队进行的『斯帕鲁卡』。
那三个人一定都觉得这是他们人生中最倒霉的一天。
「不过,这却是他们人生中最幸运的一天啊。」
「哎呀,你现在表情看起来相当有自信啊。所以巴斯,你接下来会怎么做呢?「
「啊,我要去吊桥那边。我想和从外边过来的人们谈上一谈。」
「那可能有点难哦。和上次不同,这次的『斯帕鲁卡』会提前开始,所以你可能没有接触他们的机会。」
「是吗……虽然很麻烦,但办法还是有的。」
昴把手放在下巴上说到。面对这样回答的昴,假塞西尔斯的眉头一下子抬了起来。
很容易理解,这是他对昴的回答产生了兴趣或是说好感而做出的反应。虽然假塞西尔斯是个心直口快不懂隐藏的人,但也是不能掉以轻心的对象。
在这个世界上,即使好感度很高也会杀死对方的人时常存在。
在岛内传言中了解到的假塞西尔斯的性格,只要把他当成定时炸弹就可以了。
当然,过于提心吊胆地接触他也只会缩短炸弹的引线,所以还是用合适的态度去跟他来往比较好。
不管怎么说——
「总算有进展了。坦萨,你怎么办?」
「不,那个,什么意思?你和赛格蒙特大人有什么计划吗?」
「根本没有什么计划!我完全不知道巴斯在想什么,即使我知道了,也反正不是什么大事。他只是让我看到吊桥要升起来时立刻去通知他而已。剩下的事情就只有巴斯自己知道了!」
「……施瓦茨大人?」
坦萨没能从那个若无其事卖弄无知的假塞西尔斯那里得到任何消息,所以目光转向了昴。她的眼神就像是在责备昴对她有所隐瞒,不过昴并没有隐瞒的打算。
但他还是打算尽可能谨慎地去行动。
「总之先去吊桥那里再说吧。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就太蠢了。」
就这样,昴拉着若有所思的坦萨和一脸高兴的假塞西尔斯,前往可以看到整个吊桥的岛屿上层。在岛上,剑奴的行动相当自由。只要平日里态度不太恶劣,除了就寝和死斗以外,他们的行动是不受约束的。
虽然洗澡和吃饭的时间也必须按照规定,但这跟想象中的奴隶生活和囚犯生活有着天壤之别。
剑奴孤岛在岛中央有一个剑斗场,那里可以容纳来自外部的观众,成为举行盛大演出的活动舞台。因此,剑斗场及其周围部分,只要是那些外来观众所能看到的部分,都被装饰得相当华丽醒目。
另一方面,剑奴们所谓自由生活的空间是很简朴的,除了保证最低限度的生活必需设施以外,给人的整体感觉是『灰色』的。
「即便如此这里不但有治愈室,还有图书室啊。」
「据说古斯塔夫总督成为岛主之后,才有书籍放入图书馆中。意外的是,这里已经成为供大家小憩休息的地方了。」
「嗯,有很多书啊。要是我也能读就好了。」
昴听了坦萨的话之后一边点头,一边用手挠自己的太阳穴。
本应该学过的这个世界的文字,似乎早就从被缩小的脑瓜中赶了出来,现在的他处于只能模模糊糊读取的状态。
虽然有些文字是他依稀记得的,努力的话也能够解读,但是仅是解读一页书就如同寻宝一样吃力费脑。
「要是被那个姐姐大人知道了我现在这样,肯定会臭骂我一顿的……」
在昴的伙伴当中,最能够让昴学会这个世界的文字的人就是那位姐姐大人——拉姆。所以,如果让她知道昴现在的样子,一定会非常生气。
即使这件事她不计较,但让她知道昴把雷姆一个人丢下来行动的话,拉姆也一定会对他发火。对于这件事,昴也心甘情愿被她臭骂一顿。
「施瓦茨大人?」
「——要想离开这座岛的话,阻碍我们的墙壁有两堵。其一就是如何利用那只连接对岸的吊桥。」
「……是的,这点我已经了解。」
这个为了经营剑斗场而设立的舞台位于湖水正中央的孤岛上。
这座吊桥从孤岛这一侧搭了一半,对岸那一侧搭了另一半,只有两边同时将两半升起来才能组成一座完整的桥,所以平时都无法使用这座桥。这令昴很困扰。
「所以平时吊桥都是下降的。只有用得到的时候才会升起来使用。」
「那个,即使你再怎么说我也没什么头绪。所以我才想去看看实物。」
尽管假塞西尔斯用尽量想让昴能够明白语气去说,但在昴脑子中,这座吊桥无非就是从正中间被一分为二升在空中,等待使用之时再放下来。
当然,按照昴的这种想法,吊桥应该是『放下来』使用的。
「那么,施瓦茨大人,第二堵墙壁是……」
昴想象的吊桥图是什么无所谓,坦萨更想听的是刚刚所说的话,面对坦萨的提问,昴小声「嗯」了一声之后接着说:
「毫无疑问,是咒则。古斯塔夫先生给所有剑奴都下了这份诅咒。」
「——」
听完坦萨圆圆的眉毛耷拉了下来,面露难色。
这件事不用对她做出太多解释她自然也清楚——即咒则。
这是剑奴孤岛上所有的剑奴都被施加的诅咒、如果打破咒则,自己的生命会被无情夺走。这就是古斯塔夫作为总督在剑奴孤岛能够持续称霸,成为绝对统治者的最大原因。
没有人能违抗古斯塔夫,违抗就会丧命。
即使不违抗,只要诅咒不被解除,就不知道何时会违反咒则被夺去生命。
其解除的方法以及咒则的详细内容都只有古斯塔夫本人知道。
「这件事可怕就可怕在了不知道咒则的详细内容。即使只是普通的在这里生活,也会说不定无意之中违反咒则而死。」
「嗯……古斯塔夫刚当上总督的时候似乎也对此感到不安,但最近这种不安好像已经被他淡忘了。看样子即便是古斯塔夫先生也不想无故地减少剑奴,所以他明确表示了绝对禁止之事。这也许就是他变得安心的原因。」
「明确表示……不要违抗看守,禁止剑奴之间产生死斗以外的纠纷,不要从这个岛上随便逃跑等等。」
「是的是的。」
「——果然,最后的才是问题。」
为了让剑奴们在剑奴孤岛生活下去所定下的规则,正是古斯塔夫所下的咒则。
虽说这是为了让剑奴们在岛上顺利生活才制定的,但它确实与昴和坦萨的目的产生了直接冲突。
「除了不正当的手段,应该还有可以解除剑奴咒则的办法吧?」
「嗯,当然有。也就是在这里一年一度的大规模演出,在这场皇帝阁下会被邀请的著名的御前死斗里,解除咒则会被作为奖励发放。除了这个机会之外,还有其他的方法,比如被前来的观众花重金买走之类的。因此,剑奴也有必要在那时把自己包装得华丽、耀眼、瞩目。」
「……总觉得,跟我印象中的角斗士如出一辙。」
也就是说,这与罗马帝国的角斗士形象很接近。
虽然昴对罗马角斗士也不是太了解,但有一种被拿着剑战斗的奴隶的意象,这在字面上也可以说是和剑奴处于同样的立场。
虽然昴也听说有过著名的角斗士跟其他角斗士联手发动叛乱的事——
「但我想做的不是叛乱,而只是从这里逃出来,就是越狱之类的。」
真正能带给昴启发的人,恐怕是从监狱成功越狱的逃犯才对。
不过,即使昴看过有关这些的电影和漫画,但相关的知识在他的脑中已经相当模糊了。而且肯定也不能直接就那么去套用,所以只能靠昴自己来找到正确答案。
「不管怎么样,想要逃到岛外就必须解决吊桥和咒则这两件难题。因此,观察吊桥是不可或缺的一步,明白了吗?」
「……了解。即便如此,这也不能说明施瓦茨大人为何从容不迫地度过吊桥升起之前的那两天时间。」
「你还在耿耿于怀这件事啊……」
被坦萨这么瞪着讲,昴挠着头一脸为难。
就在他们说着这些话的时候,三人朝着目标的高地走去。距离孤岛的中心越近,那里的地势就越高,在半山腰的位置搭有一座露台,在那里可以看到湖的一半。
与其说是露台,不如说更像是一个观景台,那里除了昴他们三人之外,还有零星的人事先到达那里。其他的剑奴好像也来看热闹了。
在那群看热闹的队伍中,昴突然看到有人转过身来向自己这边挥手致意。
「这不是施瓦茨吗?你来这里做什么?」
「哦,赫莱茵也来了啊。你这是在挖苦我吗?」
「怎么可能是挖苦呢!……听说下一批牺牲者要来了,于是我就……」
这个眼神逃避、说话语无伦次的人是蜥蜴人赫莱茵。
与昴同为『合』的一员,有着强硬的态度,但却有着与之完全不搭的胆怯性格。虽然不是坏人,但他的性格也不值得被人赞扬。
即使现在辩解,也不能完全否定他挖苦的部分。
「赫莱茵先生想看看下一批前来这里的人吗?」
「呃……」
「如果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面对拘谨的坦萨的提问,赫莱茵歪着他的大嘴不知道如何作答。但很快,赫莱茵就无法忍受沉默,他说:「是啊!」他的声音里伴随着颤抖。
他把胳膊肘放在栏杆上,瞪着眼下的湖水,
「我想看看下一批来这里的家伙们长什么样。不行吗?」
「当然可以,不过你是出于什么理由这么做的呢?因为自己在『斯帕鲁卡』中活了下来,就想来看接下来的人在『斯帕鲁卡』是否能活下来,这就有些恶趣味了哦。」
「我是这种邪恶的人吗!……虽然这样的人也不是没有吧。」
赫莱茵一口否认了昴的猜忌。
昴暂且相信他的答案。因为他也清楚赫莱茵只是胆小,并不是个坏人。也可以说是与剑奴孤岛的规则完全不相匹配的性格了。
「……你们为什么会来这儿呢?」
「我们来这既不是挖苦人,也不是看热闹。当然,我对这次被带到岛上的人很感兴趣,但我来这里更多地是想看吊桥。」
「想看桥?真是小鬼……真是小鬼才有的想法啊!」
「不……是的,给我小声点!」
或许是为了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面对大吼着的赫莱茵,昴撇了撇嘴暂且顺从了他。之后并排站在他旁边,眺望下面的湖水。
虽然这个点太阳应该早已高高挂起,但剑奴孤岛周围却仍乌云密布,暗淡无光。
不知什么原因,这一带好像一直没有过晴天,一年到头都是阴沉沉的。这种天色,只会让在此处呆着的人感到消沉。
「嘛,也有不少人享受这样的环境,人各有所好嘛,我就挺喜欢的。」
「很意外呢。我还以为塞西会很喜欢晴天……但是,毕竟名号之中带有『雷光』,所以就算有乌云也不会去在意了吧」
「原来如此,我从来没在意过这些,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
假塞西尔斯把手放在嘴边耸了耸肩,面对意外的发现他眼睛闪闪发光,昴他们就这么排在栏杆前,等待吊桥架起,解决昴心中的疑问。
过了一小段时间之后——
「轰隆隆隆——!」
刚开始,他们只听到某处有齿轮之类的机械物体运转发出嘎啦嘎啦的声音。
昴觉得这和使剑斗场的铁栅栏升起的结构差不多,但与之相比,吊桥的规模太大了。不管怎么说,因为必须要建造非常长的桥,所以要用大量的与之规模相匹配的大齿轮共同运作吧。
就在昴的眼前,这座吊桥慢慢『升起』了——
「——」
沉在湖中的吊桥缓缓地、徐徐地升了起来。
它正如假塞西尔斯多次指正的那样,随着齿轮旋转的制动,从湖中『升起』而浮现出来。
并不是将升起来的吊桥放下,而是把沉没的吊桥『升起』来。
准确地说,升起来的并不是一座桥,而是连接起来的多座桥段从湖底浮出水面,构成一座完整的桥。被分割成多个部分的桥段在抬出水面之后立刻链接为一个整体,在排出大量湖水的同时完成组建。
同样的机理在对岸也得以运作,升起另一座吊桥。就这样升起来的两座吊桥合二为一,将剑奴孤岛暂时从与外界孤立的状态之中解脱出来。
「让那座桥动起来的是……」
「可能是有人在控制塔中操作它吧。但我没有进去过塔的内部,所以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在控制塔中——」
想要悄无声息地控制规模如此之大的桥梁升降恐怕很难。
话虽如此,但如果不靠桥梁用小船来渡到对岸的话,栖息在水中的魔兽也会阻挠昴顺利通过。若要准备更加现实的逃脱手段,昴的考虑还远远不够。
「……看样子,那个就是载着下一批人的马车了。」
在沉思中的昴身旁,注视着对岸的坦萨喃喃自语道。
一辆配有身形矫健、通体黝黑的巨大疾风马的马车正从吊桥对岸缓缓向孤岛这边驶来。这只疾风马装备上了马铠,如同战马一般,看上去骁勇善战。
在它所拉着的马车周围有着一些骑着体型较小的马匹的士兵护卫着。应该是为了防止上一次翻车的事故重蹈覆辙,所以加强了戒备。
「哦,这不是古斯塔夫先生吗。看来这次他亲自来迎接这些人了。」
在连接孤岛这一边的吊桥附近,等待马车到来的人已经站成一团。位于身穿黑色制服的看守们的中心,挺着巨大胸膛的人就是古斯塔夫。
他亲自前来应该也是警戒着事故发生。或者说以古斯塔夫的作风,每次都像这样一般好好在场的可能性会更高。
「离对岸大概一公里多,不到两公里……?」
因为距离离得比较远所以也不好具体做出判断,但吊桥的长度跟他的推测也大差不差。
虽然有相应的组件使桥的重量得以分割,但实在难以想象竟然会有如此之长的吊桥。即使运用了基础的魔法或者特殊道具,这也是一项相当宏伟的工程。
正当昴还在确认吊桥状态之时——
「啊——!?」
跟昴他们一块眺望着吊桥的赫莱茵突然叫了一声。
——不对,他所看的不是吊桥,而是那辆驶过来的马车。被巨大的疾风马拉着的马车渡过那座吊桥之后,车里的人就被放了下来。
那些人就是作为剑奴,准确地说是作为剑奴候补者被古斯塔夫引渡到了这里。赫莱茵看了那些人的样子瞪大了双眼。
「那帮蠢货……被抓了……!」
赫莱茵双手捂着脸,从带有大蹼的指缝之间瞪着下边的那帮人。
昴看了新来的这帮人的外貌之后也瞬间明白他所说的话的含义。所有被带到这里的人都是与赫莱茵一样的蜥蜴人——由于鳞片的颜色不同,他们的人种似乎各有差异,但大体上来说,他们都是属于蜥蜴人这一类。
从赫莱茵的反应来看,他应该认识这些新来的人。
「……你们竟然把我当成诱饵逃跑。」
面对咬着牙痛苦低语着的赫莱茵,昴眯着眼睛观察着这一切。
在『斯帕鲁卡』进行的时候,一次一次的死亡、一次一次的重来,昴也努力去了解跟他并肩作战的赫莱茵他们的事,也知晓了赫莱茵被带到剑奴孤岛的原因。
据他所说,自己是被强迫用鳞片变色的拟态能力作为诱饵,被同伴当成弃子,为他们从奴隶商那里逃跑争取时间。
所以从赫莱茵刚刚的反应来看,这些人就是——
「他们就是让赫莱茵作为诱饵的家伙吗?」
「嘁……」
「赫莱茵先生……」
坦萨有些担心地看着因昴的话而改变表情的赫莱茵。坦萨对他大概也没有好感,不过毕竟相互有过交流,坦萨还是有些同情他。
但是,赫莱茵只是在少男少女的视线中「哼」了一声。
「真、真是自作自受!你们当初利用我把我当笨蛋耍,现在轮到你们尝尝自己的苦果了!竟然让我落入如此痛苦的境地……太可笑了!」
「嗯?」
「怎、怎么,你有意见吗!?」
面对歪着嘴吐出不快的赫莱茵,假塞西尔斯闭上了一只眼睛。这种反应让赫莱茵没过脑子直接破口大骂,假塞西尔斯一边摇着头一边说着「不不不」,
「我并没有在抱怨什么。我只是觉得,只是觉得这是平庸的失败者的发言,在感到惊讶的同时也挺佩服的。」
「失败者……?」
「我还能说什么呢?这是我早就在思考的事,为什么配角们总是说出像你刚才所说的那样的话呢?明明随便看一本绘本就能明白那是多么愚蠢的一件事。」
在声音颤抖的赫莱茵面前,假塞西尔斯高举自己的双手。
假塞西尔斯发出干巴巴的声音,将周围的目光集中到了自己的身上。
「请看看周围吧。我虽然不是博古揽今、饱读中外诗书,但如果从侧面去解读一篇映入眼帘的故事,就会发现里面有形形色色的故事人物。而有名的人物通常有着与其相称的言行举止,反之也有与其愚昧言行相称的愚者角色。这个道理在故事外的现实世界中也同样适用。」
「你、你他喵的在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弱者只会抱怨自己的羸弱!而强者总会道出自己的强大!当红演员所说的话总是能够吸引别人,而那些跑龙套的配角们只会叽叽喳喳地喋喋不休使人厌烦! 啊啊,真是奇怪至极,不可思议。你不觉得吗?」
「——」
「为什么大家都要贬低自己去做一个配角呢?我们每个人都是需要活出自己人生的演员。当然主演只能是我。」
在众目睽睽之下,假塞西尔斯轻轻跺了跺他的草履鞋,将所有的视线和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
然后——
「说什么之前请三思而后行怎么样? 你的那些话,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条快要死掉的杂鱼一样。」
「——!」
假塞西尔斯突然把脸凑了过去,面对从正下方看着自己的假塞西尔斯,赫莱茵吞了口口水。
看着赫莱茵的反应,假塞西尔斯带着笑容迅速向后抽身。不过,赫莱茵似乎很害怕直视假塞西尔斯的眼睛,等他缓过神的时候已经气喘吁吁了。
就这样,赫莱茵转过身,好像在逃避假塞西尔斯,
「赫莱茵。」
「又怎么了!别再管我了!我只有在『合』的时候才跟你们有瓜葛……」
「下面的人呢? 他们不是你的伙伴吗?」
昴叫住了正要离开的赫莱茵,向他发出这样的质问。面对昴的这句话,赫莱茵先是「哈?」了一声,然后叹了口气,
「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这些混蛋拿我当诱饵,然后又自己搞砸了! 我才不管这帮蠢货的破事!」
「——但是,你的包裹坠入悬崖的时候,他们不是把食物分给你了吗?」
听了昴做出的反驳,赫莱茵「啊」了一声瞪大了双眼。
面对愕然的赫莱茵,昴接着说了下去。
「不仅如此,他们还帮助你逃离过强盗的追捕,在你生不出火的时候帮你生火……虽然在最后的时刻,他们留给你的印象或许只剩下了坏的那一方面。」
「——」
「如果只用最后的印象来去判断一个人的全部的话,迟早会变得很孤独。」
虽然也有一种说法是,人会在穷途末路之际会暴露出本性。
如此荒谬的话,昴只会让对方别拿歪理在这里诡辩。
当一个人处于无可奈何、走投无路的情况下,用他此时所做的行动来断定他的全部,这是一种愚蠢的做法。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在『斯帕鲁卡』中,赫莱茵、维茨、伊德拉所做的事情难道就是他们的本性吗?
胆小鬼、卑鄙者、骗子,难道这些就可以认定为是他们的全部吗?
不去逃避、不下黑手、不再欺骗,正是那些下定这些决心与昴合作的瞬间,才让全体人员捡回了一条命。
所以说——
「和他们谈谈的话,也许你会得到不同的答案。」
现在那些很喜欢、重视昴的那些人,也不是从一开始就如此对待他的。
昴也见到过被他们所厌恶的表情。尽管如此,昴还是想去喜欢上大家。而且昴认为这种感情一定不是只有他才有的。
「……真是个可怕的小鬼。说的就像是你什么都知道一样。」
面对昴的诉说,赫莱茵只是带有厌恶感地小声嘟囔着。
在他看来,被昴说了连自己都不记得对他说过的事,想必心里很窝火。但是,在他的脸上有着比起窝火更加可怕的表情,
「他们是无法通过『斯帕鲁卡』的。所以,说什么也没用了。」
赫莱茵留下这些话,这一次他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从这处高台离开了。
但是,不知他自己是否注意到了。刚刚的话并不是赫莱茵吐露出的真情实感,只是因为时机而不对不能这样做的借口。
如果情况发生了改变,他也不会做这种借口——
「施瓦茨大人,虽然我对赫莱茵和他同伴的遭遇深表同情……」
目送着赫莱茵离去的背影,坦萨轻轻地拽了拽昴的袖子。她圆圆的眼眸之中,洋溢着与同情心一起摇曳着的焦急心情。
她已经亲眼目睹了离开这座岛的障碍之一——吊桥,因此她更加坚定了想要离开的决心。
当然对坦萨来说,离开这个岛的心情比对赫莱茵的同情要重的多。当然昴也是如此。
昴也有发自内心珍视的人,也有想去优先考虑的事情。
没必要将赫莱茵与他们放在同一盏天平上比较。
然而——
「——巴斯,这就是荆棘之路哦。」
「塞西……」
假塞西尔斯对着正和内心沸腾火热的感觉作战的昴这样说道。
在转身的昴面前,假塞西尔斯「哟」地一声轻松地跳到了栏杆上。这是这幅景象让人看了就会感到提心吊胆,但他一边在纤细的栏杆上灵巧地保持着平衡一边说:
「在这种情况下,无论有多少最合适的选择可以去选,都没有几个能够让一切都随心所欲。成为能够做到这些之人的前提,是要取得资格。被选为主演的资格。如果你没有资格,却想得到你不配拥有的东西的话——」
「想得到的话会?」
「最终只会死亡哦。」
假塞西尔斯一边说着,一边朝着栏杆的另一边大幅度倾斜。看到这一幕,坦萨「啊」的一声睁大了眼睛,马上要朝他伸手。
但在那之前,屈膝的假塞西尔斯停下了接着倒下去的势头。假塞西尔斯就这样蹲下来,和栏杆前的昴四目相对。
「所以,如果你能够简单果断地去做出判断,你就能更轻松地去解决事情。」
「……简单果断吗?」
「嗯,是的。命运无法改变,所以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都应该理所当然地去接受它们。执着于靠自己的力量无法突破的东西,必然会使自己在前进的道路上停滞不前。自己的道路只有靠自己去开辟。」
假塞西尔斯一边说着这些话,一边在栏杆上一动不动地蹲着。这些话给了昴当头一棒,关于假塞西尔斯的传闻又在他的脑海里苏醒过来。
假塞西尔斯在他自己参加的『斯帕鲁卡』中,直到己方全军覆没才开始行动。
在那之后一个人将剑斗兽杀死,再后来即使没有『合』的同伴,一人夺走了所有作为自己死斗的对手的生命,就这么持续到现在。
「这就是塞西不帮助别人的原因吗?」
「无论什么样的障碍都必须靠自己的力量去扫除。借助他人的力量完成的事,下次再遇到同样的事情自己仍无法逾越。人不可能永远借助他人力量。不管什么人都迟早会死的。就连我也不是永生的。」
昴明白他的意图。道理也不是不懂。
但这些都是因为假塞西尔斯足够强大,是有能力将问题斩断的人,所以他才会说出这般道理来。这一点对昴来说过于严苛、一点也不友好。
「虽然塞西这么说,但遭遇有时能够改变一个人的不是吗。如此做出了改变之人,说不定也会去跨越下一个障碍。而且」
「而且?」
假塞西尔斯一只脚站在栏杆上,手肘压在弯曲的那只腿的膝盖上托腮。昴瞪着那张笑眯眯的脸咬牙切齿。
他是无论什么都能独自突破的超人,而昴只是个没有伙伴就无法独自生存的凡人。
「虽然塞西说要做到简单干脆地去割舍,但这种割舍不了的感情对我来说很重要。」
「——」
「这种无法轻易割舍的感情,会成为拯救别人的原动力。就算有人说这是幼稚小鬼的任性,我也仍这么认为着。」
没错,昴愿意相信这些。
这与身体的大小无关。菜月・昴无论在任何年纪都会这么认为。
这是他坚信之事。这样天真的道理,即使成为成熟智慧的成年人也不愿去割舍。
「啊哈。」
听到昴的宣言,假塞西尔斯的表情变了。
从浅笑,到满足的大笑。
昴用余光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向着自己决定的应做之事迈出了步伐。
「施瓦茨大人!?赛格蒙特大人这是怎么了……」
「哦,听起来不错啊,巴斯!跟我所说的道理很相符。帅的人会讲帅气的话,强者会道出强大的话。这两种角色无论哪一种从一开始都会说出配得上自己地位的话。哪一种都是干劲十足的命运叛逆者!」
「赛格蒙特大人!」
假塞西尔斯在栏杆上笑得前仰后合,坦萨极力争辩。不过,昴没有时间花在他们两个身上。
要去的地方有两个,一个地方只是顺路走走就可以了,而另一个地方则需要进行一些讨论或是说服,换一种说法,是需要去提出一些找茬一般的无理要求。
这是他一步一步要去准备的事——
「努尔爷爷!」
昴快步返回岛内,冲往了治愈室。他粗暴地打开门,看到一个点着头打盹儿的背影突然被惊醒。
这个老人身体瘦小、胡须很长,给人的印象是根棉签一样,他就是呆在治愈室里作为治愈者的努尔爷爷。
努尔摇了摇头,对着突然闯进来的昴惊讶地眨了眨眼。而昴则先以「对不起对不起」作为开场白,接着说:
「——拜托给你的事情完成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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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下一次的『斯帕鲁卡』就要开始了……我们应该有理由去观看吧……」
维茨提出的这个不合时宜的邀请让赫莱茵感到厌烦。
因为同为『合』的一员,所以很多时候没办法只能在一起相处,原本赫莱茵和维茨两人就不对付。
而且赫莱茵也清楚,与只是讲话冲动的自己不同,维茨有着真正的胆识,自己和他的相性很差——自己下不来台的时候,能做到的只有言语上的以牙还牙。
即使清楚这些,却这怎么也改变不了。
正因如此,这份极度厌恶的情感持续到了现在。自己被强迫带到基奴海布当剑奴也是因为祸从口出。
一起行动的同伴为了让他们逃离奴隶贩子,将赫莱茵当作弃子是事实。但最初,奴隶贩子盯上他们正是因为赫莱茵的失言。
虽说即使是打零工也找不到一份正经的工作让他很烦躁,但他还是没控制住自己,和那些酒馆中身上明显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家伙起了争执,并因此被他们记在心中而埋下祸根。
连续几天如被骚扰般的追踪,最后被直接诉诸暴力,伙伴们为了保护他们自己,才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这些事,我都明白啊……」
虽然他是个胆小鬼,但因为脾气火爆起了争执,这才是引发问题的导火索,但直到最后一刻,他的同伴们都不愿放弃赫莱茵。
而且他还讨厌向伙伴低头求助,甚至说出「实在没办法,就把我丢下吧」这种耍酷的话。即使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觉得他们没有勇气真的在某处将自己抛弃。
在最后的最后,赫莱茵都认为他们没有勇气舍弃同伴,以为他们和自己一样都是胆小鬼,自己仍在恃宠故意作态给他们看。
「我知道,你这家伙是最无能为力的人……」
如果把他抛弃掉,当成诱饵,当成弃子,那就太荒谬了。
赫莱茵自己也明白,这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
但如果不这么说,他就无法面对自己那可怜的自尊心。他想深信自己没有做错,而是因为同伴不好才遭殃的。
他想至少这样咒骂着同伴,咒骂着抛弃了自己而得救的他们,就可以为自己正名。
「可是为什么你们也被抓了……!」
好不容易让他们逃走,自己因此被抓,被扔进绝望的境地之中,可是他不敢接受连他们也被抓了。用来骂他们的正当理由被剥夺,如此下来赫莱茵就只是个令人讨厌的家伙。
沦为这么一个讨厌的家伙,自己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同伴无助地死去。
「这次被带来的人好像已经组成了『合』。和我们那时候不一样,他们一到就会被扔进去……」
从观众席上俯瞰剑斗场,伊德拉双臂交叉,用颤抖的声音说着。
他想掩盖颤抖的声音,却做不到。伊德拉虽然也很逞强,但他的骨子里的胆小和赫莱茵相比没有太大区别。
即便如此,伊德拉还能装出一份气概出来。但赫莱茵做不到。这对他来说很悲惨。
「——就是现在,『斯帕鲁卡』宣布开始!!」
观众席被剑奴们挤满,身为总督的古斯塔夫此时用粗犷的声音宣告开始。
虽然昴在自己的『斯帕鲁卡』无暇去顾及,但在剑斗场的一角,有一个可以让古斯塔夫俯瞰全场的舞台——更确切地说,是给那些贵族大佬们准备的观看演出的场所。
古斯塔夫大展四臂,从那里俯瞰整个会场。
就在宣布开始之时,位于古斯塔夫正下方,一条与剑斗场深处相通的通道被打开,一只剑斗兽从被铁栅栏封闭的通道深处缓缓出现在大众眼前。
不同于与赫莱茵等人作战的魔兽,它是一只硕大的巨鼠,它的双臂上长着鸟一般的翅膀,看似柔软的毛发包裹着全身。
不过,不同的只有外观,其凶猛程度和危险程度并没有太大区别,这是赫莱茵本能的警钟所告知他的。
也就是说,并不会因为剑斗兽的不同而降低『斯帕鲁卡』的难易度。
「看来他们就是这次的参加者了……」
在剑斗兽低沉的咆哮声中,正如维茨所说,前面通道的栅栏也被打开,从那里出现了此次『斯帕鲁卡』的参与者——蜥蜴人五人组。
他们一个个都因为紧张而颤抖着身上的鳞片,每一张颤抖着的脸都是赫莱茵所相识的。
因为距离过远自己也许认错人了,赫莱茵这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赫莱茵一下子低下了头,明白自己已经无处可逃避了。
赫莱茵不明白,为什么最胆小的自己能在『斯帕鲁卡』中幸存了下来。
而自己的同伴却被带到了与自己同样的地方,无法通过『斯帕鲁卡』而丧命——这到底是什么诅咒?
难道自己咒骂他们的结果就是使他们遭到了这样的遭遇?
如果真是如此,那赫莱茵的诅咒效果还真不小。干脆,除了自己以外,诅咒在这个岛上的所有人——不,诅咒、诅咒、诅咒身处这个帝国的所有人。
「……这个白痴。」
「——啊?」
如果要去诅咒的话,赫莱茵首先会从把自己和同伴丢在这里的奴隶商们开始。
伊德拉一句惊讶的低语,使一直在逃避这种无益现实的赫莱茵恢复了理智。
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伊德拉睁大眼睛,愕然地看着剑斗场。而且,感到惊愕的不仅是伊德拉,还有他旁边的维茨——不,不仅仅是两个人。
——现场,观众席上的大批剑奴,都在惊呼着。
原因很明显,缓过神来俯瞰剑斗场的赫莱茵也很快和周围的人一样。
因为,在五个蜥蜴人的身旁,有第六个不应在场的人存在——
「喂、喂、喂,你在做什么啊?施瓦茨——!?」
赫莱茵喉咙颤抖着发出声音,呼唤着一个剑斗场上不该有的存在——一个黑发男孩的名字。
刚刚在高台上分别、抛出狂妄话语的少年,此时听到赫莱茵没出息的尖叫,转身向他这边看了看。
他站在即将要豁出性命挑战『斯帕鲁卡』而颤抖的蜥蜴人之中,用手指着观众席上的赫莱茵的脸准备做出宣告。
当被问到自己在做什么之时——
「——最强的援军」。昴如此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