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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夏・戈尔德』


在被击飞时,他的鬼面微微紧了一下,这意味着他表情的真意很可能会被误解。作为一位过于聪明而省略掉不必要言语的皇帝,他甚至连表情都不怎么说话。

也许,只有像他一样长期陪伴在这位皇帝身边的人才能正确理解这种表情的含义。

「哦,或许……」

如果这位皇帝面对的是他神圣视为一切的妹妹,那他是否也能看穿呢?

不管怎样,这是没有比较意义的话题。

因为此刻,在这个瞬间,这个被切割出来的场景中,只有他一个人在场。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切沙・特里姆,你能为我牺牲自己吗?」

当初见面时,对方要求的第一个回答就是关于自己生命用途的答案。

当时十四岁的切沙认为自己是一个早熟的孩子,但当他遇见比自己小两岁的少年时,他改变了想法。

真正的早熟是指这个少年,而自己的早熟只是自以为是。

「——」

少年发问后,凝视着这边的黑眼睛。

挑出影子一样的黑色头发和黑色的瞳孔,都是在居住着多样性族群的佛拉基亚帝国并不常见的身体特征。虽然眼睛的颜色不同,但像切沙一样天生拥有黑色头发的人,往往也会被嘲笑。

但这样的共鸣实在太过冒失。

对于眼前这个少年,身体特征的独特性只不过是他所拥有的特性之一。从他的出身来看,外观特征的相似之处也只是微不足道的事情。这个被置于一般人之外的少年,甚至连早熟的极端表现方式也有相应的支撑。

这是被要求的事情,否则就无法生存的特殊立场。

这就是——

「——文森特・埃布尔克斯皇子。」

这是他的名字,名字后面的称号是他出生时所拥有的地位。

黑发少年——文森特是统领佛拉基亚帝国的皇帝德赖森・佛拉基亚的儿子,被赋予了成为帝国之颠的可能性。

虽然也有二十个以上的兄弟姐妹拥有同样的资格,但这并不会使眼前这个少年的贵族血统变得不那么突出。

总之——

「――――」

在龙车里与意想不到的人相遇,还要坐在同一辆竜车里,切沙不得不回顾自己的行动和经历,思考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原因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救人事件。

当他看到竜车的轮子卡在路边的沟里,无法前进,竭力推拉却没有用时,他施展杠杆原理,让竜车的轮子借助木板脱离沟槽。而这辆竜车恰好是埃布尔克斯领主的龙车,乘坐在车上的是名叫『埃布尔克斯奇迹』的少年,以其指挥力著称的文森特・埃布尔克斯。

顺带一提,『埃布尔克斯奇迹』是指发生在埃布尔克斯家族的一次叛乱,这场叛乱被一位长期为家族效力的家臣策划,尽管与其他家族勾结,但最终以十一岁的少年文森特的指挥力和非凡才华获得胜利。

然而,反叛家臣的失败原因在于,他们误以为文森特只是一个没有实权的皇子,只是一个斩首之类的荣誉勋章,结果他们被打破了空想的理想而灭亡了。

随着这件事的传播,文森特的名字变得愈加显赫,尾巴和后腿的传说也跟着传开。

虽然切沙只是一个平凡的帝国人,但作为噩耗的听众,他从未想过会卷入其中,但出人意料的是,他现在正在面对那个传说的本尊。

于是,他被问到了:你能为我而死吗?

对于这个问题,切沙并没有明确的答案。

事实上,他被邀请坐在这辆竜车上,只是因为帮助解决了龙车的问题和受邀到这个屋子里。当然,他无法拒绝。即使内心不愿意,他也没有拒绝的余地。

因此,他只能接受这个安排,踏上了这辆竜车,然后接受了第一个问题:你能为我而死吗?

在龙车上手押车子,只是一时之间相遇的人,他的问题也许不适合对方。但是对方生来就是皇子,一生都是被人侍奉的人物。尽管如此,他最近遭遇家臣的叛变,愤怒之下全歼了族人。十二岁的少年能够发生极度的不信任感,足以说明他经历了足够的事情。

甚至对于一个偶然的遇见,也需要确认忠诚才能放心。

沉默已经持续了十几秒,此时已经是相当不敬的表现了。对方不仅是身份上的上级,而且字面上就是云层之上的存在。首先,他问的问题以及应该回答什么,都是很清楚的。

当然,期望的答案是「能」。

作为帝国的一个臣民,未来可能成为暴君的皇子面前,这是一个必须誓言忠诚和永远奴役的场面。

因此,切沙低下了头,深深地鞠躬向皇子,并且说出了绝对不该说的话:

「非常抱歉,我做不到。」

在低头的姿势下,切沙咒骂了自己所说的话的愚蠢。同时,他也想掐死自己控制不住的脾气。

正是由于这种易怒的性格,他曾经与家乡村庄的当权者引发过问题,最终被放逐。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必须改正这种性格,否则前途渺茫,但他还是改不了。

最后,他对最不该对的人作出了最不该回答的话。

为自己的愚蠢而牺牲性命是最愚蠢的死亡方式之一。

但是,被从上面问及是否愿意为自己而死,却又不得不如此回答,就像他期待一个答案一样,是一件十分虚伪的事情。他的心已经折断了,他的自尊心也已经死了,因此他觉得即使有生命,也一样可以死去。

虽然他不太喜欢佛拉基亚帝国的做法,但他自己也是帝国的男人。

在这种情况下,对这个问题的回答没有什么遗憾。

如果要说的话,以这样一个可怜的理由而患上人类不信的少年,被当作出气筒般地说了回去,这是有些抱歉的。

但是,如果之后因为这个怒气冲冲的言语而被砍掉头来弥补的话,那么内疚感就会消失——

「这样就可以了。以后也打算你一直效忠我。」

「……是。」

「如果你是打算回答我的话,语调就别抬高。听起来像是在疑问呢。」

「并非是误解,而是故意让您听起来是那样。……请问,您不会处决我吧?」

「刚刚征用的人马而已。有什么意义吗?」

闭上一只眼睛,面前的文森特皱起了眉头,不悦地说道。

比起之前不宣誓效忠的言论,他更加生气的是对问题的回答,但是切沙正在重新冷静地思考自己的立场。

不知为何,文森特似乎忽略了切沙的无礼行为。

不仅如此,他好像在考虑将切沙作为臣民。

「不,我仍然不理解。皇子会在准备杀死对方的情况下说出这种恶趣味的废话吗?」

「你才是,为什么如此顽固地想要杀我。那样更不可思议吧。」

「我很抱歉,但是皇子对于反抗者没有仁慈之心,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因此,对于这个答案,没有任何后悔之情。

如果非要说的话,像是在用恼怒一样的情绪回应了一个因同情心而患上人间不信的少年,这种行为让人感到抱歉。

但是,既然已经无礼了,那么再继续下去也只是一些误差而已。现在,切沙将自己的命运和平衡摆在了天平上,心态发生了转变。

像是品味书籍一样,积累新的知识,实践自己的理论,想要解开这个皇子的想法。

结果,如果死亡是必然的话,那也无可奈何。

就这样,切沙陷入了一种自暴自弃的心境,这样的想法让人不禁担忧。

但是,文森特似乎没有过多介意切沙的失礼。

相反,他好像正在考虑雇佣切沙作为臣下。

「没什么,如果是因为前一次的叛乱,那就必须进行族诛,作为一种示范。而且,必须有颈圈,以防止未来会有人考虑同样的事情。恐惧是最有效的。」

「你所说的,是否也包括了你将叛乱军先锋的尸体撕裂并摆放在道路两旁的决定呢?」

「如果一定要死,那么就必须最大限度地发挥效果。——人必须高效地死去。」

文森特在龙车的车内用手托着腮,回答道。切沙安静地将话咽下。

切沙提到的是文森特平定家臣叛乱的最大决定——敌人的先遣队惨死和对其尸体残忍的处理。

苦难的尸体被撕成两半,然后被摆放在战场上。据说,囚禁的人都会遭受相同的命运。其他家臣们原本应该执行他们预先达成的秘密条约,支持那些策反叛乱的奸臣。然而,只有最初的奸臣没有逃脱,他对抗了运用血淋淋的策略的文森特,最终和他的族人一起死去。

当然,这些行为被传开后,人们就会认为文森特・埃布尔克斯是个残忍、渴血的皇子了。

「或者,这些传言都是您自己发起的呢?」

「如果你过度害怕我,那么我的愿望就得以实现了。」

「哈哈,这还真是……」

越来越难以置信的是,文森特这个十二岁的男孩子的想法。

与此同时,即使文森特宽恕了自己的无礼,但是即便如此,切沙仍然认为自己无法实现他所期望的角色。

「我想要你为我做些什么?」

就好像他能读懂切沙的心情,文森特又提出了另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比第一个问题更加模糊不清,而且需要从切沙内心深处去寻找答案。确实,如果无法做到被期望的事情,就必须明确期望自己做什么。

但是这是一个难题。

文森特将成为帝国无可避免的仪式的人,他是皇子,而切沙只是一个普通的帝国民。文森特到底想要他做什么呢?

「我只能帮忙取下卡住的车轮之类的东西。」

「那就可以了。」

「呼,您是打算把车轮卡住,一遍又一遍,总需要我的帮忙吧?」

在这样挑衅性的言辞中,甚至让人想要夸耀自己的不敬。

但是,听到这番话后,文森特表情不动声色,

「没错。未来我还会多次陷入困境,无法避免。但是,如果一直被困在坑里无法自拔,只能等死。从坑里爬出来是必要的,无论要多少次。」

「……不是讲轮子的故事吗?」

「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欺骗你。」

面对这些奇怪的话,切沙感到一种不同于生命威胁的寒意,终于意识到自己正在与一种超越常规的存在交谈。

而且这种超越常规的对手,某种程度上似乎非常高度评价自己。

即使采取如此无礼的态度,说出粗鲁的话语,也不会夺取生命。

这是评价切沙本人,还是文森特自己的道德标准所决定的呢?

无论如何,这个早晨,当他在简陋的旅馆醒来时,都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文森特靠着手肘,闭上了一只眼睛,看起来在沉浸在自己打败对方的感觉中。

这种可恶的态度,似乎在享受着打败对方的感觉,已经没有抵抗的余地了。

然后,切沙忽然发现了一件事,

「皇子,您不能同时闭上双眼吗?」

「是的。」

「啊?」

尖锐的下巴上,顺手抚摸着的指尖,切口极其挑衅,令人觉得忍不住想自嘲地夸赞一番。

然而,听到这话的文森特脸色依然不变地点了点头。

「没错。如果你想知道为什么我不处决你,那就是理由。」

文森特这么解释道,看着他仿佛在说,「我已经把原因解释得很清楚了吧」,让人感到莫名其妙。

终于,切沙恍然大悟。

这位早熟,可以自由运用成人才拥有的谋略,充分展现出作为佛拉基亚帝国皇子的资质的少年,却仍然只有十二岁。

――因为他期待周围的人和自己一样聪明,这么天真无邪地期待着。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他的名字是奇夏・戈尔德。

这是被文森特收为家臣、迎进埃布尔克斯府邸的切沙・特里姆所获得的新名字。

「我有家人在故乡,如果我的名字为人所知,可能会带来无谓的麻烦。皇子如果能够解决这一问题,那当然另当别论……」

「你似乎一定要把我想象成一个渴求鲜血的野蛮皇子吧。难道是你造成了在街上人们称我为『鲜血皇子』的谣言吗?」

「哈哈,我知道你会利用我的恐惧作为战略。听说在家长对孩子的教育中也有类似的方法。如果你不听话,就会有『鲜血皇子』来惩罚你。」

「如果我真的出现了,然后呢?什么也不会发生。」

「不,你会像我一样被强行收为家臣吧?哦,好可怕啊。」

「如果你还继续这样说的话,我就会让那个虚名成真,用你的鲜血来证明它的真实性。」

文森特和他的对话不可谓是认真,也不能算是玩笑,它们属于那种特殊的类型。

如果需要,文森特不介意牺牲他人的生命。但如果不需要,他就不会这么做。不管是命运还是金钱、物品,对他来说都是有限的资源。

他已经知道,这对他而言是同等重要的,都是有限的资源。

更名为奇夏・戈尔德的原因已经说了,是因为他的家乡不希望切沙・特里姆在这里有所作为,担心会给他的家人带来麻烦。但如果家人有什么事,他也不会去救。

尽管这样可能会显得冷酷无情,但这是他与家人之间的距离感,也是在关键时刻无法保护他的家人的一种配合。

戈尔德这个家族名是怎么来的,那是一位被他们称作反叛军的家臣被赶尽杀绝之后留下来的。

在文森特的眼中,指责他的千金小姐不过是发泄自己微不足道的怨气,但由此引起的谣言却使得人们相信,族灭的戈尔德家族竟然还有一人幸免,并被文森特收为己用,继续留在他身边。这种传言更加坚定了文森特作为「鲜血皇子」地位的巩固。

而关于名字,切沙只是想要一个相近的名字,但文森特提议将其中一个字去掉。虽然有点简单粗暴,但切沙并没有拒绝。

总的来说,改名为奇夏・戈尔德后,他并不觉得这样不好。相比家乡村庄中与人难以相处的处境,这里的书籍和任务都让他觉得有趣。虽然他无法胜任一些像耕田和狩猎这样的工作,但这样的生活已经很珍贵了。

然而,文森特的恐怖之处在于他的行动力。尽管他只有一双眼睛和一颗脑袋,但他能同时应对所有问题。作为领主,解决所有问题是他的职责,但要求一个 12 岁的孩子去做这些工作实在是过于苛刻了,而且没有可依赖的成年人的存在使奇夏感到不安。

然而,一旦奇夏与文森特一起解决问题,他就会发现这个男孩有着惊人的执行力。无论问题的范围如何,他都能应对。由于任务的不断增加,奇夏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当一个问题得到解决,下一个问题便浮现在眼前。不过,这些困难的任务也让埃布尔克斯的生活状况发生了改变。

随着生活的改善,原本害怕的领民也逐渐变得尊敬起来。恐惧变成了敬畏,隶属变成了崇敬,而文森特也获得了这些尊重的资格。但是,他自己并不关心这些。

「奇夏、你在治水方面已经学得十分充分了。那么,那个无能的代官将被解除职务。针对他过去的贪污行为进行追究,并处以死刑。」

「处以死刑是否过于严厉了呢?这是我个人的看法。」

「他的工作表现是否能够达到我私下的财务需求?你是这个意思吗?」

「……我这次发言有些欠妥当。」

「如果你有足够的工作表现就能够获得相应的回报。如果不能,那就必须面对惩罚。如果一再煽动危机感,还不做出改变,那么伸出的援助之手自然也会枯竭。」

果断的判断和决断力,隐藏在背后的洁癖主义,是对文森特对他人期望的反映,那些不能满足期望的人被视为懒惰和堕落的根源。

然而,文森特並不是特别厌恶无能。如果非要說他是一個能力主义者,那也不完全正确。

如果一定要说,他也许并不是能力主义者——

「——只需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就可以了。」

每个人都希望能不松懈地全力以赴地生活着。

一旦理解了这一点,自然而然地,对这个叫做文森特・埃布尔克斯的少年的印象以及他的潔癖的完美主义背景就有了不同的看法。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文森特对自己确实有坚定的自信和自尊心。

「不够」,他总是在感到饥渴。

「不够」,他总是在叹息。

「不够」,他总是在斗争。

将文森特变成文森特的动力。不是皇子身份所带来的对出身的感激,而是为了能够充分履行皇子所希望的角色而产生的愤怒。

而文森特产生这种强烈情感的原因是——

「——存在着令人唾弃的叫做斯特莱德・佛拉基亚的男人。」

自从成为了主人的随从以来,奇夏就常常被主人的话困扰着。

或许是因为幸运,或者是因为他确实拥有让车轮从溝沟中解脱的才能,所以他能够在不失去地位的情况下顺利工作。

不过,他被迫走上了这条路。

这个地位的好处和坏处逐渐浮出水面,他开始考虑要在哪一方面施加重点,如何权衡两者之间的关系。

正是在这个心态下,文森特第一次表露了与工作无关的,某种内心感受。

「斯特莱德・佛拉基亚,是吗?虽然我对此不太了解,但我认为这是一个我从未听说过的名字。」

「这并不是你知识不足的问题。相反,如果你知道的话,这是关于命悬一线的话题。毕竟,他是被佛拉基亚王室抹杀存在的人。」

「——」

那么,自己过于轻率地知道这件事也是危险的,奇夏心想,但是因为他们已经开始谈话,所以要阻止文森特的发言在立场上就很难了。

更重要的是,他对那个被流放的佛拉基亚王室成员产生了兴趣。

「皇室成员出走是不可能的吧。即便出走了,血统依旧存在。在这种情况下,会有『选帝之仪』。」

选帝之仪是为决定下一任帝国皇帝而进行的仪式。

帝国子嗣们为了夺取帝位,会进行帝国式的杀戮游戏。这是一项极端残酷的仪式,但它是帝国建国以来一直延续的纯粹历史。

只有最后一人才能成为皇帝。

否则,无法获得佛拉基亚皇室所在的皇帝的象征『阳剑』。

「据说,如果放弃帝位继承权,就可以长命百岁什么的。」

「那只是欺骗罢了。这是为了早早淘汰那些虽有帝位继承权却没有胆略通过仪式的人而说的甜言蜜语。所以,你的担忧是正确的。」

「本来,追放佛拉基亚皇族是不可能的。」

「但是,斯特赖德・佛拉基亚遭到了那种不可能的惩罚。于是,他失去了参与仪式的资格。虽然,之后『选帝之仪』顺利进行,但他也没能逃过死亡的命运。」

在冷漠的目光中,文森特表现出了对这个皇族的蔑视。

斯特赖德・佛拉基亚,一个被追逐到佛拉基亚皇室之外,甚至从历史中抹去存在的人,肯定会激怒文森特。

对于那些无法完成自己应尽的职责和所赋予的能力的人,他没有任何容忍。

「......然而,如果没有人知道这个存在,为什么文森特先生会知道呢?难道是从某个地位高,言语轻率的人那里听来的?」

「你的言语还是那么不尊重阶级的差距。——是一本手记。」

「手记?」

「是斯特赖德・佛拉基亚的手记。我在水晶宫的书库里找到了它。不过,里面写的大部分是胡言乱语,无法忍受的东西。」

似乎是感到了厌恶,文森特皱了皱嘴唇。

文森特通常会对大多数事件持宽容态度,经过咀嚼后再做判断。这种思考方式过于迅速,让人们看起来好像是即兴发挥,有好有坏。但文森特表现出这种负面情绪是很少见的。

「那么,里面写了些什么?能否让我看一下?」

这引起了他的兴趣。

然而,他自己也认识到,他更关注的是这个麻烦的主人被折磨的事实,而不是手记本身的内容。

不知道他是否注意到了奇夏内心的想法,文森特闭上一只眼,用他的黑瞳注视着他说:

「我不会让你看的。——诸如旁观者之类的下流妄言,还有毫无价值的诗集。」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哎呀呀,您是不是考虑得太多了呢?大概没有什么人像殿下和切沙那样费神谋划吧。」

「——请注意措辞。而且我叫奇夏。」

「啊啊,对不起!把演员的名字搞错真是太失礼了!我非常反省。奇夏奇夏奇夏!」

青发少年兴致勃勃地继续说着,眼前的这位名为塞西尔斯・赛格蒙特的少年也是如此。他与奇夏一样,被选中并拥有了自己的位置。

只要有优秀的能力并且有展现的决心,无论出身和地位都可以得到赞赏。虽然这种方式并不被所有人接受,但是埃布尔克斯领地的治理在不断上升。

但是,由于受教育程度的差异,即使不考虑身份,从平民中招募优秀的文官仍然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因此奇夏的压力并没有减少。

然而——

「武官只需要强壮的肌肉,但我认为我还应该具备演员的华丽技巧,而这方面,我是独一无二的!」

「自信心很强啊……但是他确实有那种能力。反而这样可能更麻烦,不过我也不关心这个。」

这个孩子很活跃——实际上,他比奇夏还小六七岁。对于十八岁的奇夏来说,这个词用来形容他并不为过,但不幸的是,塞西尔斯并没有与他的年龄相符的可爱之处。

这并不是外表或行为方面的问题,而是他引以为豪的技能的问题。

「――――」

虽然奇夏自己也受到埃布尔克斯家族的招募,并学习了武术以便进行警卫和自卫,但他意识到自己的才智只是普通水平。相比于自己的身体活动能力,他更擅长控制他人的动作。

然而,即使是来自拥有军事背景的奇夏,也没有想到自己能与塞西尔斯相遇,并见识到他在武力方面的超凡能力。

在智谋方面,奇才的存在,已经不足为奇了。但是,在武力方面的奇才,这种巧合也是出乎意料的。

「那么,随着这种情况的发展,您究竟希望我做什么呢,文森特大人……不,是门下生吗?」

「哦,您又在想什么了,奇夏。那么,我来回答。这个意思就是……『伏笔』!」

塞西尔斯把手指直指,自信地说道。奇夏不禁瞪大了眼睛。

看到奇夏的反应,塞西尔斯缩回了指头。

「难道您不知道『伏笔』吗?它是指在故事中散布重要情报,但不让人看出来的那种……」

「我当然知道『伏笔』这个词的定义。只是,我不明白它在这里被提出的目的。」

「啊,是这样吗!那就简单了。我不是已经说过吗?您和奇夏一样,总是过分地纠结于所有事情都有意义的那种事情。」

塞西尔斯开心地笑了,双手放在胸前。然后,他把手打开,绕着自己转了一圈,展示出周围所有的东西。

「如果说现在真的有意义的话,那么现在解释不清的东西都是未来展开中的伏笔!太令人激动了!」

「我认为,不明资金的流向和无主的蓄财存在并不是未来的伏笔,而是腐败和贿赂的存在证据。」

「那个……那已经是现在就能得到答案的东西了!我说的是那些不能轻易得到答案的事情。奇夏很聪明,应该好好听啊!」

「――――」

在停止转动的脚步和皱眉的塞西尔斯面前,奇夏被指责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被责备,但是,奇夏稍微感到了一丝抚慰,理解了塞西尔斯的想法。

他被重用于文森特家,为满足他的要求而工作,但他一直怀疑自己被召唤的原因。

经过多年,即使了解文森特的性格,他也无法解开这个谜团。

原因不是文森特的问题,而是奇夏自身的问题。

无法回答这个问题的困扰下,继续待在文森特身边是非常心理上的困扰,但是,然后――,

「……说不定,我的存在也是伏笔呢」

「哦?你马上就掌握了啊。确实是聪明的人很快就能理解!这种地方值得尊敬!我可做不到相同的事情!」

「如果你尊敬我,那么在叫我之前,应该使用敬称吧?我比你年长,而且是前辈」

「哎呀,这不好吗,把朋友称为敬称有点远了吧。看未来我们的关系是紧密的。我们要用没有任何心计的方式来交往!」

「朋友……」

听到如此直言不讳的话,而且还被拍了拍肩膀,奇夏无言以对。

除了他的亲密程度,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奇夏回想自己没有一个能称为朋友的人。

他离开了家乡的村庄,被文森特收养,在他的指导下学习、工作、努力了数年,但从未交到过可以称之为亲密的朋友。

当然,在工作上,他认识了一些让人感到好感的人,但如果将那些因为工作而认识的人抛开不谈。

「――――」

「怎么了?哦,你想从『先生』开始吗?一开始用生硬的称呼然后逐渐缩短距离,最后成为半个朋友!这个发展也不错,我认为。」

「不用了,你喜欢快节奏的事物,是吧?」

虽然没听太清楚塞西尔斯在说什么,但如果最终目标一样,那么走捷径是最好的。虽然已经完全被文森特的理念所染,但是奇夏没有嘲笑塞西尔斯的方式,而是接受他的方式。

以他的方式说的话,奇夏接受了他帮助实现文森特的要求,而他也同意自己受文森特器重的原因。

「这些都是堂堂正正的铺设前行的伏笔吧!」 塞西尔斯高兴地笑着说道,「请您相信我,奇夏。虽然我除了战斗不会什么,但在战场上我不会让任何人超越我!」

「这样就好了。」 奇夏肃然起来,不过没有嘲笑一个瘦弱的孩子的大话。

根据文森特的指示和他自己的判断,奇夏为塞西尔斯・赛格蒙特找到了合适的位置。

「不过,我也有待成为未来的伏笔。」 奇夏低声自言自语,认识到了这位年长的朋友对自己的期望。

这一切都发生在半年前,文森特・埃布尔克斯参加『选帝之仪』的前几个月。

※ ※ ※ ※ ※ ※ ※ ※ ※ ※ ※ ※ ※ ※ ※ ※ ※ ※ ※ ※ ※ ※ ※

随着先帝德莱森・佛拉基亚的去世和由此引发的『选帝之仪』的开始。

因其才智出众,遭到其他兄弟们的嫉恨,一度被包围攻击的困境中的文森特・埃布尔克斯。

但最终,按照最初的评价,文森特展示出了赢得『选帝之仪』的压倒性力量,并得到了期待和评价。

他杀死了所有的兄弟姐妹,成为了佛拉基亚帝国的新皇帝——文森特・佛拉基亚七十七世。

在这条文森特涂上鲜血的道路,建立起的血河中,他的手下——奇夏和塞西尔斯——的贡献也是显著的。

但是,对于奇夏来说,在这场『选帝之仪』中,提供建议以使文森特获胜是他需要扮演的角色——而这与拔掉车轮中的沟渠是两回事。

在这场战斗的最后时刻,奇夏需要扮演这个角色:

「——您的妹妹安全地逃脱了。虽然他有着残酷、放纵的性格,但您可以理解他的立场。目前暂时安心了。」

这是在执务室,帝都鲁普加纳水晶宫的一间房间内。在皇帝使用的房间里,他所看到的是熟悉的面孔。奇夏意识到自己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平静地进出这个房间。

不过,皇帝本人却不会因为这个权威的位置而表现出不安的迹象。即使他已经确信赢得了『选帝之仪』的胜利,他也没有流露出满足的微笑。

文森特不会笑,至少在他作为皇子和皇帝的时候不会。在他不是皇子的时刻,他会露出微笑,甚至是那种不怀好意的笑容。但是,从现在开始,这样的机会也将大幅减少。

他成为了皇帝。而在他不是皇帝的时刻,他也不会放任自己。

——但是,他有一个人可以与他分享这一点,并在不是皇帝的瞬间与他一起。

「当我听到你要求拯救普莉丝卡女士的时候,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没有其他人倾听的前提下,帝国最大的秘密在此时被提及,而且这个秘密与他自己的参与有关。

随着『选帝之仪』的结束,新皇帝的诞生得以报导。但实际上,在必须只剩下最后一位拥有皇位继承权的皇室成员才能完成的仪式中,这一点尚未完成——还剩下最后两人。

那就是文森特・埃布尔克斯和普莉丝卡・贝尼迪克特。

普莉丝卡・贝尼迪克特是那位自己喝下毒酒丧命的不幸公主。事实上,他虽然确实喝下了毒酒,但并未丧命。他喝下毒酒并不是从杯子里,而是因为他过于担心自己的主人,为了救助那位仆人而寄望于解救自己的可能性。毒素让普莉丝卡的心脏停止了一次跳动,并在再次跳动之前将他带入了死亡之门。

『选帝之仪』结束,普莉丝卡・贝尼迪克特被葬在了墓穴里。

文森特・埃布尔克斯成为了皇帝,而普莉丝卡・贝尼迪克特成为了另一个名字下的另一种存在,让两者的生命相连。

「如果我是一家历史悠久的仕奉皇室的家族的成员,或许我会断然拒绝您的要求。但是,我只是个平民。」

没有对权威或传统的特殊情感。

他们尊重一定程度的敬意,但不会误解它们是最高的价值。这在佛拉基亚帝国是被普遍接受的。

因此——

「我没有比这更多的犹豫,我接受了这次企图。」

「――――」

沉默的皇帝文森特内心深处的想法无从得知,但他的行动很明确。

一开始,在众多兄弟姐妹中,普莉丝卡对于文森特来说就很特别。普莉丝卡的才华在奇夏看来也特别耀眼,但文森特对年龄相差很大的妹妹格外关注,其中并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才华。

即便普莉丝卡是一个傲慢自大的人,奇夏认为他也对文森特怀有敬意,当作血缘兄弟来对待。

因此,即便互相认可、接近,但是无法共存,这就是『选帝之仪』以及佛拉基亚皇族的命运,但在文森特的手中被打破了。

这让奇夏感到很愉快,更重要的是,他感到欣慰。

在给定的地位和角色中,文森特表现出了完全的能力。

从相遇那天到今天,文森特一直没有改变这种方式。那么他让普莉丝卡活下来,这是出于何种合理性的考虑呢?

如果知道他还活着,就会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这是破坏了佛拉基亚帝国皇帝为人民建立起来的信任基础的暴行。

作为佛拉基亚皇帝,文森特有什么论据可以合理化这一点呢?

很明显不行。这不是基于合理判断下的指令。

那是一种情感上的渴望、希望和祈求。

文森特・埃布尔克斯不想杀死他所爱的妹妹。

因此,普莉丝卡・贝尼迪克特得以幸存,文森特则戴上了虚假的冠冕。

这让奇夏感到很愉快。

不是因为普莉丝卡活下来了,而是因为文森特想要让普莉丝卡生存,并且寻求了奇夏的帮助——摆脱被卡住的车轮障碍的方法。

「原来是伏笔啊。」

在『选帝之仪』开始之前,奇夏想起了塞西尔斯说过的胡言乱语。

那时候他不能理解,即使是似乎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过后也可能发现其中有些含义。那些都是为了未来而铺设的基石,他们的立场和行动可能是如此的。

「说实话,承认塞西尔斯的话是正确的是非常令人困扰,如果告诉他本人的话,他会得意忘形,所以我从来不会跟他说。」

「从前就是这样,现在更是忧心忡忡。难道是颜色消失了,连我从你那里学到的东西也被一并抛弃了吗?」

「回过头想想,走过死亡的深渊之后,心情真的很好。」

尽管知道这很不敬,但奇夏还是在文森特面前耸了耸肩。作为皇帝,即使在公众场合也不会责备他。

文森特自称「我」,而奇夏在他的黑瞳中反射出的形象已经完全褪色成了白色。

在『选帝之仪』期间,当面对敌人时,差点被夺去生命的奇夏曾经逐渐淡化直至变为雪白的黑发。

自此以后,他开始穿着全身白色的服装,把曾经最喜欢的铁扇重新漆成白色。这是为了使自己能够「无色」,可以掌控别人的颜色。

当然,这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嗜好。

在面临死亡的边缘,失去自己的颜色后,奇夏获得了一种奇怪的『能力』。要处理这种可以染色于他人的『能力』,需要平时就对自己的意识进行训练。

对于奇夏而言,这是一种暗示,让自己相信自己可以成为任何颜色。

总之,他对于这种『能力』的细节并没有向文森特透露。当然,他也没有告诉话痨的塞西尔斯或是其他没有什么关系的人。

像这样的隐藏手牌,肯定需要准备一两张。

当然——

「如果陛下认为我现在不再需要充当替身了,那么这些计谋也就没必要了吧。」

「即使您视我为自己的替身,难道也会放逐掉知晓本帝国最为重要秘密的您,并且认为夜晚会过得很平静吗?」

「虽然仅仅是个假设,但是在您离开城池之前就被斩首这一结局也是不无可能的吧。」

「如果您知道这一点,并且觉得自己的生命很宝贵,那就老实地继续服侍。只要您能够证明自己对于我有用处,我就会让您的脑袋和身体连在一起。」

这样不敬的话语从嘴里说出来,文森特一边说着,一边以脸颊偏靠着桌子。

这两人的口水战都谈不上严肃,但是对于这个言辞不太准确的皇帝来说,让他说出来并确认一下也是必要的。

就这样,尽管他的位置和所要扮演的角色没有因为文森特成为皇帝而改变,但是根据所说,其实已经在某种程度上变了——

「——神圣佛拉基亚帝国的形态可能正在发生改变。」

已经,代表着佛拉基亚帝国绝对象征的『阳剑』的光辉被背叛了。

自从建国以来,一直持续的『选帝之仪』以与以往不同的形式结束了。从那里开始,接下来的事情也将会发生巨大的变化。

文森特选择了优先考虑自己的愿望,去拯救妹妹。他已经打开了一条与以往不同的道路。

对于这个事实和期望,奇夏感觉自己的心脏在微微跳动,但他决不会表现在面容、言辞和态度上。

这是因为这是他的朋友,塞西尔斯的不良影响的结果,他很清楚。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在短暂的时间里,日子像流水一般飞逝。

九神将制度的复兴和贵族头衔的重新设立,这一切表面上看起来只是帝国的历史被洗刷,而原来的高位者已被清除,而真正改变的是强者绝对正确的无谓信仰和导致国内混乱的前任皇帝的方式,重新找到了强者受尊重的理念。

那些只看重血统和家世的人已失去了他们的倚仗,而那些一直在等待机会的人们则被给予了挑战的机会。

对于外部来说,文森特的治理方式似乎与帝国的历史并没有什么不同。但事实并非如此。那些知道内幕的人深刻地感受到了这一点。

不久之后,许多人,无论是帝国内部的人还是外部的人,都会意识到文森特正在改变和重新塑造帝国的壮丽。

无用的争吵将不再存在,不合理的杀戮也不再存在。个人的力量已经无法证明一个人的强大。那些抱有超越个人能力的野心者将不得不用他们自己的生命来证明野心的难以实现。

可以看到,「强大」的基准正在重新定义。

然而——

「我是『壹』,亚拉基亚是『弐』,奥尔巴特先生是『弎』,奇夏是『肆』。您的评价还不错,但奇夏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我被称作『肆』,似乎椅子的座位不太舒服。正如塞西尔斯所知,我......」

「非常不堪。我可以理解你的感受,但我不会完全否认殿下在这个由殿下统治的世界中确定等级的方式。如果基准混乱,我们就不知道哪个是哪个,但我对此持肯定态度。」

「为什么?除了自己是不动的『壹』之外」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这是最大的理由。但这不是全部。我认为将奇夏放在那里,会改变人们的看法」

「看法……你是指作战方式的,对吗?」

「差不多是吧。确实,如果我和奇夏开始打斗,一眨眼的功夫他就会死去。但如果他有一千个部下呢?可能需要一千秒钟!」

「应该不会需要那么长时间吧。但话说回来,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当我为千秒钟赢得时间的时候……」

「那么殿下或其他人可以达成目的。作为这个世界的焦点人物,我最大的弱点就是只有我一个人。」

即使获得了地位,即使帝国的性质发生了变化,某些人的本质仍然不会改变。但是,塞西尔斯拥有着最古老的时代的思想,他理解了为什么『强者』是在哪里受到尊敬的,并且保持着这个最初的理念。如果他没有人缘,没有一个受人尊敬的性格,也没有一个成为榜样的背部,那么所有人都会知道。即使如此,当被问到谁是帝国最强者时,每个人都会像自己的事情一样骄傲地挺起胸膛。塞西尔斯・赛格蒙特才是帝国最强大的存在。

因此,有理由认为,如果和塞西尔斯交手,可以聚集人力并稳住千秒钟,这也是为什么奇夏不会放弃『九神将』之一『肆』的地位。尽管他有过大的自我评价,但他仍坚守着他的地位和角色。总的来说,这样做可以顺利地运作。

问题在于——

「哦呀,这不就是我们的奇夏一将吗?今天的天气真不错啊。」

说话的人微笑着,亲热地和奇夏交谈。

他自称『星咏』,在水晶宫内自由进出。在帝国中一切似乎都很顺利的时候,他的存在却像黑点一样在奇夏的白衣身上格外显眼。

但几年后,奇夏终于证明了自己不安的感觉是正确的。

「『大灾』的降临是天命。很遗憾,大人。」

这个男人站在皇帝办公室的中央,尽管本来不应该在这里,但却面露神圣的表情。

作为『星咏』的乌比尔克在旁边,奇夏皱起了眉头。

「……『大灾』?」

这个听起来陌生而又不太好的词汇,让奇夏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么叫的话,肯定不是普通的灾难。但是,奇夏不爽的是乌比尔克接着说的一句话。

为什么这个男人会说出「很遗憾」这个词呢?

「乌比尔克大人,关于你的预言的可信度,我们是不怀疑的。你之前已经多次预言了暴乱、灾害、国内可能发生的事件。而且,有很多事情都因为乌比尔克大人的预言而得以遏制。」

「非常抱歉,奇夏一将。但是,请允许我更正一点。我并没有进行预言。我只是在传达星星的耳语而已。这不是我的功劳。」

「……我尊重乌比尔克大人的看法。当然,对于那个所谓的『大灾』,我们也必须做好准备。但是,你能告诉我会发生什么吗?」

之前还神情肃穆,现在的乌比尔克表情却变成了笑容。

虽然他的表情丰富,但却没有真正的感情,尽管对此感到疑惑,但是奇夏还是抛出了应该问的问题。

名为『星咏』的乌比尔克扮演着祈祷师和占卜师的角色。

但是,与感觉到有些做作,以提高士气为主要目的的祈祷师相比,乌比尔克的预言精确度异常高。

这也就意味着,他的性格与予言精确度的关系还不是十分清楚,有时候说话过于含糊,细节部分也常常不明确。

然而,正如奇夏所述,有许多起事件都是从乌比尔克的建议开始,即使是人为灾害也没有演变成大事情。

也是因为这个能力,他被允许进入水晶宫。

虽然对于奇夏来说,重用这个令人摸不清头脑的人并不是太乐观,但使用可用之物是文森特的态度。

正如使用在『选帝之仪』中为帝国献身的兄弟姐妹的仆人一样,尽管其能力卓越,但让他们陪伴在宰相贝尔斯提兹特・冯达尔福的身边却是一种疯狂的行为。

不过,那个宰相存活的唯一理由就是对帝国的忠诚,只要文森特继续保持他的地位,他就不会成为对手。

总之……,

「如果真是所谓的『大灾』,也肯定不会轻易退缩。幸运的是,塞西尔斯和亚拉基亚也没有事情要处理……嗯,两个人要是离得太远就会变得很危险,通常他们总是有空的……。」

「——这是毁灭,奇夏一将。」

「嗯?」

思考着『壹』和『弐』的脸,沉浸在沮丧情绪中的奇夏被意外的声音吵醒。

皱起眉头,再次给予乌比尔克发言的机会。

在此之前,乌比尔克解释了一下:

「即将到来的是毁灭,尊敬的一将。『大灾』是摧毁佛拉基亚帝国的毁灭性打击。它会带来连阳光也无法到达的毁灭。虽然……」

「——」

「原本就不太能完全运用『阳剑』,是吧?」

听到这句话,原本站在文森特身后的奇夏猛地跳入房间中央,把手中的铁扇对准乌比尔克的脖子,打破了他的平衡。

他正要将铁扇插入乌比尔克的头颅中,文森特说:「别这样,奇夏。杀了他也没有意义。」

「但是,殿下。他知道不该知道的事情。难道,殿下也被他说服了吗?」

「糊涂。我会向小丑泄露机密吗?很可能,他也是从星星上学到的。」

「哈哈,正是如此。嘭,这一下子我差点就挂了呢。」

在铁扇快要打到他的头上的时候,乌比尔克用手指戳了戳,半笑着。

看着他,奇夏一度认为自己应该把他除掉,但经过了一番思考之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后退了几步。

「我要向您道歉。但请注意,不要轻率地发表言论。否则,我的手可能不会再停下来。」

「咳咳,我太冒失了。不愧是『九神将』中的一员,虽然被称为文官型,但技术水平却如同战士。」

「谢谢夸奖。但比起这些……」

在那里切断了话语后,奇夏把目光从乌比尔克身上移开,转向背后。那里,自与星咏相遇以来一直坐在大桌前进行工作的文官『九神将』文森特,正看着这里。奇夏的目光与他的黑瞳相遇时,他突然回想起与他初次相遇的情景。

当时他们在龙车车厢内,两人的距离与此时相仿。为什么会突然想起那个时候的事呢?可能是因为此时的感觉与当时相同吧。

带着当时相同的心境,奇夏不得不向文森特发问了。

「殿下,刚才乌比尔克殿下的预言似乎没有让您感到惊讶的样子。能否请问其真意?」

「那个,我说的不是预言,而是……呃」

「失礼。只是提醒您下一次不要再口出无意义之言。」

想插话的乌比尔克的脸颊被奇夏的铁扇擦过,扇子斜插在墙上,微微地划开了皮肤,留下了一滴血珠。乌比尔克举起双手,发誓不再说话。

奇夏没有看向他,而是盯着文森特,甚至有些瞪着他。

面对奇夏的目光,文森特闭上了一只眼睛,接着说道:

「关于灾难的预兆,已经从他那里得到了报告。观察者们在耳语中说,即将来临的『大灾』会给这个帝国带来毁灭。 」

「……为什么在那个时候不与我们共享这个信息呢?不对,」

尽管对文森特的话感到震惊,奇夏还是想反驳,但他的舌头却停了下来。刚才,文森特说的话中,使他感到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

他苦思冥想着那到底是什么,略微睁大了眼睛。

「殿下,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您是这样说的吗?——观察者?」

这是很久以前,甚至好几年前,文森特口中所说过的话。那时他将被驱逐的皇室成员「斯特莱德・佛拉基亚」称为可怕的存在和应该被唾弃的人物,而这个词汇也被记载在他的手记中。而现在,文森特自然而然地将这个词汇作为与『星咏』乌比尔克相关的词汇口中了。

「殿下,所谓的观众,是否可以理解为乌比尔克所谓的『星』?」

「……我也有同样的认识。乌比尔克所说的那个,是观众窥视到的信息告知之类的东西。」

「——。那么,您认为斯特莱德・佛拉基亚也是『星咏』吗?」

「我认为这种可能性很高。不过,与其他称自己为『星咏』的人不同的是,根据手记内容的解释,斯特莱德・佛拉基亚对观众抱有敌意。」

听到这个新事实,奇夏对文森特的不满加深了。

即使在成为皇帝之前和之后,这个人都主动担负起了繁重的工作。即使在没有与奇夏共享的部分也是如此,他仍然忙于应对这样的烦人的事情。这必然需要相应的努力来掩盖这些信息,并让奇夏难以获知。

如果需要这样的努力来掩盖,不如一开始就把一切都分享给他。

「请冷静下来,奇夏一将。殿下没有和将军说话也有原因的。咳,这是对殿下的尊重。」

「我已经告诉过你,下次再这样做就没有机会了。」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如果殿下说不出口,那么我是否应该把话说出来呢?奇夏一将也是为了这个而在座吧?」

在肩膀的位置抬起双手,乍看起来像是向上伸展的姿态,但实际上是在对着背后的文官奇谭殿主持者文森特行礼致意。通过肩膀后的角度,乌比尔克可以看到文森特的表情,仿佛已经明白他的想法一样。尽管如此,文森特并没有拒绝乌比尔克的提议。

既然如此,奇夏就没有权利拒绝了。而且,他也无法再忍受被保守秘密的限制。

「请不要拖延,我建议您谨慎地选择言辞。」

「非常感谢您的关心。那么,直截了当地告诉您吧。——帝国即将遭受毁灭性的『大灾』。」

尽管乌比尔克被告诫不要太过吞吞吐吐,但他在这里却一度停顿了下来。然而,奇夏对于接下来的话题更感兴趣,因此他决定暂时忽略乌比尔克被警告的事情。

那是——

「——文森特・佛拉基亚陛下的死将标志着命运的开始。」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无聊的『星咏』已经离开房间,只剩下王国的高层和心腹留在办公室里。但是,现在的他对于自己的自我认知也没有信心了。

如果他不能坦率地表达自己的内心,那么他不能称自己为心腹。

想起自己曾经诽谤『星咏』的过去,他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配得上这个称号。

「即使假扮成您的模样,也无法接近『星咏』。难道这也是您的指示吗?」

「如果过于轻率地说出隐藏的事情,计划就会失去效果。所以,当然要预防这种疏忽。」

「我也同样这么想呢。」

虽然没有形成密谋,但是乍一看像是自由行动的乌比尔克也被安装了文森特的项圈。

这其中也涉及到他们之间关于『大灾』的密约。

然而……

「我不明白。为什么您会对我保密呢?」

「……为了消除无用的困惑。」

「无用的困惑……」

「如果您知道了,就会想要拯救我。但是,那是毫无意义的思考。」

文森特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这番话。

无论是他的生命还是事实摆在面前,文森特都毫不畏惧。但是,他本人的认知和奇夏的认知是两个不同的维度。

「当然要以您的命令为第一原则。但是,为什么会觉得这是无用的呢?」

「回想一下,之前的『星咏』所带来的『天命』的说法。」

「乌比尔克所带来的那个说法……」

被称为『星咏』的人离开房间,只剩下帝国最高层和亲信。但是,现在,他对自己的自称是否正确已经没有信心了。

如果文森特只是隐瞒了关于『大灾』的事情,那么他应该已经完全掌握了乌比尔克所带来的其他预言。

不管是自然灾害还是叛乱,都是导致大火的征兆,因此非常有用。由此最小化了损害——

「无论发生什么事,伤害的大小差异都会出现。」

「没错。即使被告知征兆,也没有防止之前的例子。无论是人祸还是天灾,第一步总是必须要有。对于随后的伤害进行应对是可以的,但是……」

然后,乌比尔克说:

「他所说的『大灾』将是在我的死亡之后开始的。」

「——那么就应该坚守您的命令,反抗『星咏』的天命!」

「您认为这是可以实现的吗?我没有试过吗?」

反射性的反对被文森特安静的话否定了。

当然,文森特肯定会将他情绪化的想法全部付诸实践。

迄今为止,他在没有关系到『大灾』的其他乌比尔克所带来的预言中尝试了无数次去防止未来的发生。

同时履行着皇帝的职责,但在幕后……

「——陛下。」

「怎么了?」

「我有想问的事情。」

突然间,他冰冷而沉闷的声音钻进了他的脑海,他这样说道。

虽然他说了自己有问题想问,但他的脑子已经有些麻木了。那是因为反作用力过度还是因为拒绝思考精神的抵抗,他不知道。

不过,无论哪种原因引起的麻木,问题已经提出,皇帝已经接受了。

然后——

「请说出来。」

皇帝所选择的,他无法否定。因此,他也无法拒绝皇帝所允许的事情。

因此,即使他在经历了自己大脑的麻木之后,也要提出问题。

「陛下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大灾』的迹象了?」

「——是手记。」

在静谧中,文森特打开他办公桌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一本装订陈旧的书,将其放在桌子上。

这是曾经被提及但却从未得以一睹为快的手记。如果那本书揭示了什么预兆的话——那就是斯特莱德・佛拉基亚留下的手记。

「你所做的一切……」

文森特与奇夏・戈尔德相遇,一起走过时光,一起接纳塞西尔斯,并参与了『选帝之仪』,最终他为了救出普莉丝卡・贝尼迪克特而背离自己的位置,成为了佛拉基亚帝国的新皇帝,开辟了一条新的道路。

文森特的历程——

「……在我的死后,必须将『大灾』带来的破坏最小化。这就是改革,『九神将』。」

「……」

「……你,奇夏・戈尔德。」

※ ※ ※ ※ ※ ※ ※ ※ ※ ※ ※ ※ ※ ※ ※ ※ ※ ※ ※ ※ ※ ※ ※

「请公开观测者是什么人,以及你们知道的情报。」

低声威胁着,奇夏把开着的铁扇推到颈部。

然而,即使被邪恶的奇夏所包围,乌比尔克的表情却是一种困惑的,似乎没有看到情况的轻松的表情。

保持这种表情,乌比尔克称呼他为「奇夏一将」,

「数天前皇帝殿下与您谈话时,我以为您和奇夏一将已经达成了共识......」

「我需要检查前提条件是否有误,需要几天时间。不幸的是,目前无法反对殿下的想法。」

「我想,即使我和你说话,情况也是一样的。不过,作为一将,你能成为皇帝的替身,真是很像啊。」

当被压制时,乌比尔克说话。看到奇夏的表情,乌比尔克微微皱起眉头。在接受这样的反应之后,乌比尔克摇了摇头,

「殿下,您也询问了如何改变天命。但我的回答和那时一样。没有办法。」

「那么,你的目的是什么?乌比尔克殿下自称为『星咏』,通过传达观察者的预言而获得在水晶宫停留的地位。但除了殿下之外的其他人都不喜欢乌比尔克殿下的存在。如果殿下按照他们的预言过世,那么乌比尔克殿下的灭亡也是不可避免的。」

「你说得够明白的了,这伤人感情啊。不过,奇夏一将,这种前提是错的。」

「――――」

「我个人的生死与天命的履行和成就相比,显得微不足道。我的目的是防止『大灾』后的毁灭。」

说着话,乌比尔克脸上的嘲笑消失了。他脸上刻意表现出的情感消失了,留下了一张没有温暖的表情。这让奇夏第一次面对乌比尔克的真实面貌。一瞬间,他怀疑这是否是乌比尔克的某种技巧。

「我没有那样的力量。为了首先向殿下表明我没有恶意,我在奇夏一将的面前也关闭了我的魔眼。你想要再确认一下吗?」

「……不,没事了。不过,如果我没有听错,乌比尔克殿下说的是这样吗?目标是防止『大灾』后的毁灭。」

「是的,没错。在这一点上,我们与殿下的目标是一致的。」

乌比尔克回答得很流畅,没有任何慌乱的痕迹,让奇夏感受到他的话是真的。实际上,如果他在这里说谎,那么不管是针对奇夏还是文森特,他都不会为了讨好奇夏而说出这样的谎言。奇夏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此外,文森特对乌比尔克的麻烦行为有所顾虑,但不放手的原因也可以理解。文森特和乌比尔克都有着相同的目标。

「乌比尔克殿下似乎不打算阻止『大灾』本身。为什么?」

「啊,那很简单。无法推迟『大灾』。这是必然会发生的,一种规律。防止发生后的『大灾』带来的毁灭才是我的目标。也就是说……」

「也就是?」

「如果『大灾』不发生,我的天命就无法实现。因此,即使消除了所有导致『大灾』发生的因素,我也可能成为那个因素。」

这是一种手段和目的颠倒的狂热思想。

被无法理解的荒谬所压倒,奇夏用力扣紧了铁扇,将其压在乌比尔克的脖子上,准确地对准了要害,只要用力,便能撕裂喉咙。

同时让乌比尔克感到这一点,奇夏的语气变得尖锐。

「那么,就在这里用我们的手来消除这个因素吧。」

「虽然我不希望你这么做,但我也不会阻止你。但是,即使你杀了我,下一个『星咏』也会出现。这就是这个机制。」

「——」

「四个灾难将摧毁这个世界。我们是星星给予的自我清洁和自我保护的末端,代替者有很多。」

乌比尔克的眼睛没有任何感情,静静地注视着奇夏,让他咬紧牙关。

至少在乌比尔克的言行中,这不是威胁或谎言。奇夏也感到他是认真的。

「为了防止由『大灾』带来的灭亡,必须让『大灾』发生。」

这个宣言太过不合理和不合情理,以至于即使文森特也束手无策,只能无限期地进行消耗战,以不息的生命为盾牌。

或者,星星赋予的天命,其中一些可能是他们自己点燃的火种,为实现预言做出了贡献。

但是,如果要证明这一点,必须杀死『星咏』,这意味着要根除所有可能性,以及可能的同类,来消除发生条件的不确定性。

这和毁灭国家没有什么区别。

「大人您真是了不起。我虽然没有对个人有太多感情,但大人的存在方式真的令人钦佩。作为一个不是『星咏』的人,我无法做到这一点。」

「……如果是您这样的人夸我,那真是个不好笑的玩笑。」

「我是认真的。没有人能接受死亡的宣告,而不想安享天命。但是,大人为自己死后做好了所有准备。即使不希望活着,也没有放弃战斗。确实,是剑狼的王。」

在严肃的语调中,有着对文森特的尊敬。

他所谈到的剑狼,是佛拉基亚的国徽『被剑贯穿的狼』,赞扬了即使受伤威胁自己的命运,也决不屈服的战士。

从这个意义上说,乌比尔克所说的,文森特的存在方式就像是剑狼本身一样。

「奇夏一将,我一直在为实现自己的天命而努力。但是,我并不认为我的天命比其他东西更为出色。如果奇夏一将无法接受,也可以考虑一下考验一下自己。」

「测试……你是指,乌比尔克大人和其他和你有同样地位的『星咏』的屠杀吗?」

「我说有替代品,但也有限制。那就是人的生命数量。如果与塞西尔斯一将合作,试试也无妨。」

这个提案究竟有多少是出于他的真心,文森特也感到不明确。

一瞬间,他甚至想考虑这个方案,这表明他的立场非常不确定。

按照乌比尔克所说,如果将这个事实告诉塞西尔斯并引导他,也许可以摆脱帝国居民的牵制。

「不,那也是不可能的。如果被文森特知道了,他会立刻制止这种荒唐行为的。虽然塞西尔斯是我的朋友,但是他的优先顺序已经明确了。在塞西尔斯心中,文森特的地位要高于我,这就是为什么他是『壹』的原因。」

「不过话说回来,我为什么一直没有想到告诉塞西尔斯这件事,即使是对于我自己来说,这也有些奇怪啊。」

这种场合下,奇怪的感叹令奇夏弱弱地笑了起来。

他脑海中浮现出塞西尔斯尖刻抗议的样子——

某一天的对话突然清晰地浮现在他脑海里。

『虽然如果是我和奇夏的话,只要一瞬间就可以将奇夏杀死,但是如果奇夏从有千名部下的情况下开始呢?可能需要一千秒的时间哦!』

『应该不需要那么久吧。但是,你的意思我懂了。在我存活的那千秒内,如果有人能够完成目的的话……』

『只要您或者别人能够达成目标就可以了。我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超级明星,最大的缺点就是我只有一个人。』

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请问,乌比尔克大人,您所理解的天命具体来说是什么样的形式呢?」

问题提出后,乌比尔克轻轻地瞪大了眼睛。接着他摇了摇头,恢复了平日不神圣的氛围。

「各式各样啊。我通常会以相对像梦一样的形式得到天命。」

「那么,关于您传达给陛下的关于『大灾』的天命呢?」

听到这个问题,乌比尔克带着疑惑的表情点了点头。对于他的回答,奇夏吐出一口气,缓缓地将自己所想的东西具体化。

「如果乌比尔克殿所受的天命是,陛下丧命的那一刻的话……」

一股不确定的感觉让奇夏的脸色变得苍白,仿佛他无法确定自己的颜色。而出现在那里的是——

「……那么在那里死去的文森特・佛拉基亚将是哪一位陛下呢?」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作为曾经的切沙・特里姆,奇夏・戈尔德并没有认为自己是一个忠诚度很高的人,也没有向皇帝保证绝对的服从。

而这话是由亲自说过的文森特・佛拉基亚说的。当被问到是否能为自己而死时,他直截了当地回答了不能。然后,他被告知保持这样的想法并服侍下去。

然后,奇夏就按照这个说法,按照这个心情,一直服侍着文森特。

因此,他不会为文森特而死。虽然他没有对文森特有绝对的忠诚,但他有着常识性的忠诚。作为帝国的一员,作为帝国一将的一员,他也怀有对皇帝的尊敬之情。

违背文森特的命令是绝对不能的。

因此,奇夏的选择并不是为了文森特,而是那时候在那条路上偶然遇到皇子时的感觉。

当时,他看到了一辆可以一眼看出坐着显赫之人的龙车,周围的许多人都避免和它有关联。如果能被拯救,那就好了,但如果引起不满就会危及生命。

在了解了这些人的想法之后,奇夏却走向了龙车。

并不是因为想帮助别人。

只是因为他想试试在家乡村庄被认为没有用的算术和学问,所以觉得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这次也一样。

那个打算智谋周密,将一切按照自己的预想进行的文森特・佛拉基亚,此时已经没有机会再揭开他想法的底细了。

而且,文森特・佛拉基亚从小时候起,就一直在为接受那一瞬间的到来而做准备。

也就是说,这是为文森特・佛拉基亚的人生所赌的一场重大战斗。

能够挑战的话,血液会沸腾,敌人越强大,情感就越加激烈,为了打败对手,手段也会变得更为狠辣,这就是帝国男人的本质。

奇夏・戈尔德是一个帝国男人。

无论他的想法如何,不明白文森特・佛拉基亚为什么会将他的继承人托付给能够学习并掌握与自己相同智慧的奇夏。

不理解,也不想去了解。

当意识到这一点时,让人的血液狂躁不安的感觉是常有的。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让你体验相同的感受。

接着——

「毁灭『大灾』……这种所谓的大灾,让人发笑呢。」

虽然打算用所谓的『大灾』来毁灭佛拉基亚帝国,并让它崩溃,但对奇夏来说只是笑话罢了。

『大灾』的开始,就是文森特・佛拉基亚的死。

如果文森特不死,就不会开始『大灾』。这意味着,他们在开始毁灭之前就已经输了,因为只有在他死后,他们才能毁灭帝国。

避免文森特・佛拉基亚,还有什么是『大灾』?

「神圣佛拉基亚帝国第七十七代皇帝文森特・佛拉基亚。你才是佛拉基亚帝国。在你的离去后践踏大地,这就是毁灭吗?这简直是可笑至极的闹剧。」

这话说得就像是塞西尔斯一样。嘲笑着尚未见过的『大灾』。

他也许会嘲笑自己永远看不到的『大灾』,甚至吐舌头。

「对于那些想抢夺卑鄙胜利的狗,谁也杀不了我们的剑狼。——别忘了,文森特・佛拉基亚是由我们支撑和构筑的,不要小瞧他。」

如果你能杀死他,那就杀死他。如果你想夺取它,那就夺取它。

别以为预言中的末日可以摧毁我们的皇帝和帝国。

当日,取出陷入沟中的车轮,就是为了嘲笑毁灭的时刻。

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嘲笑这场灾难——埋下了伏笔。虽然我绝对不会告诉塞西尔斯,否则他会越来越得意。

※ ※ ※ ※ ※ ※ ※ ※ ※ ※ ※ ※ ※ ※ ※ ※ ※ ※ ※ ※ ※ ※ ※

――白色的光芒照亮了宝座室,随后是鲜红色的血液四溅。

站在前方的是一个瘦高的男子,他的脸上戴着一个像鬼脸一样的面具,但在面具背后的黑眼睛却被瞪得大大的,惊恐地凝视着眼前的情景。

在这个静止的男子的面前,血淋淋的身体向前倾倒。

从身后袭来的攻击直接穿透了他脆弱的胸膛,无情地摧毁了心脏并夺走了所有生命的可能性。

他没有力气支撑身体,只能无助地倒在地毯上。

他的身体僵直不动,既不能说出临终的话,也无法呼出最后一口气。

心脏被穿透了,任何生命都无法存活。

因此,这是必然发生的事情,是命运终点的到来。

「――――」

男人死了。

他曾是切沙・特里姆,后来是奇夏・戈尔德,又变成了文森特・佛拉基亚,但现在他已经死了。

这就是此时此刻发生的一切。